“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这14个字便是金庸的一生。他椽笔一挥,便勾勒出一个江湖,那里有刀光剑影,也有侠肝义胆,影响了几代人。
金庸的小说经久不衰,每次品读都有不一样的感受和体会,这其实源于他在众多领域丰富的知识积累。他将世间万物融入小说,比如中国历史(或野史)、民间风俗、医术用毒,算数八卦、煎炒烹饪......这样的小说情节丰富,生动有趣,读者自是百读不厌。
深谙中国传统文化的金庸自然也要写到古琴,他的15部作品中与古琴有着密切关系的共有六部,琴道所及主次角色不下十人,琴事更是令读者心驰神往。
作为所有读者心中的“白月光”,金庸笔下的小龙女总是一袭轻纱般的白衣,犹似身在烟中雾里,一尘不染,清新脱俗。生长在冰冷无情的古墓里,凌空睡在一根丝线上,小龙女非鬼非仙非人,亦鬼亦仙亦人,这样奇特的人设让她一骑绝尘。
自1976年至2014年,历代电视剧《神雕侠侣》问世之初,每个版本的“小龙女”几乎都遭遇过“板砖和鲜花”的洗礼。一直为人津津乐道的无疑是李若彤和刘亦菲这两位,但即使是李若彤的冷清和刘亦菲的仙气,都无法将金庸笔下小龙女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完全诠释出来。
“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以琴瑟为友。”关于原著中,金庸写得很明白:“小龙女有时抚琴一曲,琴韵也是平和冲浅。”
但小龙女抚的是哪种类型的古琴,金庸先生却写得不是很明白。小龙女一身素衣,清新脱俗,如果让我为她配一把琴,那必然是仲尼式古琴,它是所有琴里最简洁的一种,只在琴体的腰部和头部有两个凹进的线条,通体没有任何其他的修饰,它的简洁而流畅、含蓄而大方的造型最能体现小龙女清雅淡然,超凡脱俗的气质。
在五霸岗上,令狐冲受伤,任盈盈为他弹奏了一曲《清心普善咒》为其冲调理内息,催眠疗伤。这里金庸先生赋予了琴音“治病救人”的特殊功效,与现代流行用《摇篮曲》催眠来治疗失眠的道理是一样的,符合现代医学的原理。
其实,早在两千年前,以古琴为主要乐器的音乐疗法早在成书于战国至秦汉时期的《黄帝内经》里就有非常详尽的描述,元代名医朱震亨说得更为准确,“乐者, 亦为药也。”
能平复心情、安神醒脑,为人排忧解难的古琴,其音色要求必然更为“严格”。任盈盈在《笑傲江湖》中的出场,便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是不折不扣的古琴人。我想只有一把音色出众的古琴,才配跟她行走江湖。
蕉叶式古琴身形如蕉叶,尤其清瘦秀美,其腹腔的细节处理要比其他古筝细致复杂得多。正是制作工艺所耗费的时间比其他古琴都要多,所以它的音色脆美轻清,如蜂蝶之採花,蜻蜓之点水,与妙龄少女任盈盈简直绝配。
何足道无疑是金庸书中琴艺最高超的一位,《倚天屠龙记》开场中“昆仑三圣”中的“琴圣”就是他。
《倚天屠龙记》原文记录到:走出十余丈,只听得琴声之中杂有无数鸟语,初时也不注意,但细细听来,琴声竟似和鸟语互相应答,间间关关......只见三株大松树下一个白衣男子背向而坐,膝上放着一张焦尾琴,正自弹奏。他身周树木上停满了鸟雀,黄莺、杜鹃、喜鹊、八哥,还有许多不知其名的,和琴声或一问一答......”
郭襄心下惊奇:“此人能以琴声集鸟,这一曲难道竟是《百鸟朝凤》?”
何足道之琴法,与其说是在弹奏古琴,不如说是一场手指在琴弦上的舞蹈,它更像是世间万物与自然的互动,既有优美灵动之态,又有空灵的天籁倾泻而出。
古琴的指法之美是所有乐器之冠,凡抚琴之妙,必资手势以象物。如“托”、“擘”,名为“风惊鹤舞势”,如“抹”、“拂”名为“鸣鹤在阴势”,左手按弦之法,也有“号猿升木势”、“寒蝉吟秋势”、“落花随水势”等,全都以自然之物喻之,唯美而诗意。
每每看金庸笔下的何足道抚琴,总觉得金庸对何足道古琴指法美感和神韵极为讲究,没想到古琴之法竟于世间万物有了某种相通的灵性和共鸣。
这份灵气其实和古琴琴体是一脉相承的。传说“伏羲见凤集于桐,乃象其形”,取其木而斫之,遂有古琴。伏羲式古琴,造型圆浑古朴,项腰各有半月形弯入,其形制神妙高古,音色宽宏,不雷同,颇有灵气,其琴声线条象流动的音乐。
所以伏羲氏古琴最接近自然,与仙风道骨的何足道最为合适。由此推断,金庸小说中最经典的琴手曲洋和刘正风,用的也应该是伏羲氏古琴,他俩在山中一顿琴箫和鸣,自是高山流水遇知音啊!
该书写于1955年,是金庸的开山之作,也是琴在其作品中的首演,书中第七回回目是“琴音朗朗闻雁落剑气沉沉作龙吟”。金庸先生在书中写到陈家洛和乾隆实则为亲兄弟,他俩本是海宁陈阁老生的一对双胞胎,因琴结缘,得以实现偶遇但不相识的人生初见。
乾隆先是演奏了一首歌颂皇恩浩荡的琴歌,之后便邀请陈家洛也弹一曲。一曲既终,东方耳道:“兄台是否到过塞外?”陈家洛道:“小弟适从回疆归来,不知兄台何以得知?”东方耳道:“兄台琴韵平野壮阔,大漠风光,尽入弦中,闻兄妙奏,真如读辛稼轩词:‘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一曲《平沙落雁》的琴声里居然还听出其“胸中藏有十万甲兵”。
《平沙落雁》在时隐时现的雁鸣中,表现了雁群在空中盘旋顾盼的情景,借鸿鹄之远志写逸士之心胸者也。”古代文人尤擅借景抒情,托物言志,何止诗文,古琴也不例外。那些生命中独特的情感和体悟,也被不动声色地带进琴曲之中。
这就是古琴之曲,它留有余地,平静中饱含力量。你听起来不是声嘶力竭,不是悲痛欲绝,而是“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的沉郁和隐痛。
金庸小说中描写古琴处颇多,古琴名曲也在金庸小说中用文字传达出如缕不绝的旋律。金庸用古琴富了其武侠小说人物的文化艺术感,更使其武侠小说传达出中国琴艺的独特韵味。他使亿万华人从自己的武侠作品中读出古琴文化的源远流长,博大精深,这才是在他所描写的古琴高手背后,最能带给人启迪和感动的地方。
一曲古琴《沧海一声笑》缅怀金庸先生:笑傲江湖成绝唱,人间再无侠客行。金庸大侠,就此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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