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天龙八部》佛教因果——以三大主人公为例

金庸是世界上读者最多的作家，他的读者遍布世界各地，数量以亿计。金庸作品越到后来越凸显佛家思想。《天龙八部》这个书名便是从佛学中来的。“北大教授陈平原有一句名言：‘倘若有人想借助文学作品初步了解佛道，不妨从金庸的武侠小说入手。’（见《千古文人侠客梦》第四章）如果你想探讨佛教的话，《天龙八部》是必读书。”[1]

《天龙八部》书前“释名”中讲“天龙八部”这名词出于佛经。许多大乘佛经叙述佛像向诸菩萨、比丘等说法时，常有天龙八部参与听法。“天龙八部”都是非人，包括八种神道怪物，八部者，一天，二龙，三夜叉、四乾达婆，五阿修罗，六迦楼罗，七紧那罗，八摩呼罗迦。又说：“这部小说里没有神道精怪，只是借用这个佛经名词，以象征一些现世人物，就像《水浒传》中母夜叉孙二娘、摩云金翅鸥鹏。”综观全书，金庸笔下的人物群像的确犹如“八部”一般。想象各异，性情不同，纭纭众生，恩恩怨怨，情情孽孽，打打闹闹，风风流流。真是无人不冤，有情皆孽，无武不败，遇仇都亲。全书中经典人物数不胜数，在这里我以书中萧峰、虚竹、段誉这三大主人公为例略谈书中涉及的佛教因果论。

因果问题，属于佛教的基础理论，是佛法的核心。不明白因果，就不可能真正懂得佛法。因果规律并不是佛陀所规定或制造的，而是客观存在的规律，佛陀只不过把它揭示出来罢了。印光法师说：“如来成正觉，众生堕三途，皆不出因果之外。”可见连诸佛菩萨，尚不能超出因果之外。何况我们凡夫，不管你信与不信都要受因果规律的制约。弄清因果问题，是学佛的一个重要前提。

一、生之悲——萧峰

萧峰是《天龙八部》中的第一主人公。他与金庸武侠中其他主人公最大的不同是，他一出场时武功便已登峰造极，处于整个武林的最高点，而不是令狐冲、郭靖、杨过、张无忌等的“升级模式”。被天龙迷们奉为经典的TVB版《天龙八部》有这么个被人津津乐道的情节：黄日华扮演的萧峰每次出场都自带音效，这还怎么玩？由此可见萧峰的魅力所在。

若只论武功，萧峰还不配被几亿金迷们称为金书第一英雄，他真正的魅力在于他那英雄气概。郭靖代表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萧峰自尽止战时已经到了为天下苍生的境界了。然而这样一个接近完美的人，他一生的命运却坎坷悲惨，自幼父母双亡，事业刚登上颠峰的时候却被阴谋和仇恨推下地狱的深渊，唯一的爱人却又死在自己的掌下，最后又为了平息大辽与大宋的战争自尽。萧峰的自杀，未免令人遗憾，但究其性格命运，以佛教的因果论来看，其自杀是必然的，这是英雄的命运。

佛教讲求因果说，认为世界万物中，因果律是普遍存在的。萧峰一生重义信诺，坦荡刚正，信义是他的信仰也是他的本性。萧峰在万军之前力擒结拜大哥耶律洪基，阻挡其南下灭宋的计划，这是他造的因。然而在“忠”上，他是个罪人，他是辽国人，却牺牲一切保护辽国的敌人宋朝，所以死是他的果。萧峰的悲剧起因好像很偶然，是有恶人离间，实际上根本因素是因为自己作为契丹人的特殊身份，尤其是上一代人的罪孽，报应在了他的身上。

萧峰的命运，被多种因果所扰：比如他不为所诱的色（故有马夫人之报复）、权（故有丐帮其他人争权夺势的内讧）、名（故有慕容复的诸多为难）、利（宋弱辽强，故耶律洪基要萧率兵南侵），而萧的性格却决定了他必然执着于情义忠孝（如对阿朱的情、对丐帮的义、对宋辽的忠、对萧远山和乔三槐夫妻的孝），上述的种种因果是无法两全的，所以他最终只有自杀，这是他的命运！

二、情之苦——段誉

段誉是《天龙八部》的第二位主人公，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人物，史称大理宣仁帝。他在书中第一回出现，最后一回结束，贯穿全书的始终，是全书的主线。而且他也是金庸的传统“升级模式”主人公，由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最终变成武林顶级高手。段誉是众多金迷最羡慕的人物，论长相，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论文采，从小接受皇室教育，熟读经书；论权势，大理国唯一王子，最后登皇位，九五之尊；论武功，有六脉神剑、北冥神功、凌波微步，全部实力怕是不在萧峰之下。这样一个各种条件都完美的人，却在“情”字上栽了跟头。

段誉一个年方弱冠的美少年，正是谈情说爱的好年华，先遇天真貌美的少女钟灵，刚有好感，又遇“如新月清晕，如花树堆雪”性烈如火、固执可爱的木婉清。正当两人私定终身时却被父亲告知两人是同父异母亲兄妹。再找钟灵时，又发现钟灵也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幸好他又遇上了神仙姐姐王语嫣，经历种种挫折与痛苦，终于使王语嫣回心转意时，他父亲又出现了：这也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妹妹……段誉在“情”这一字上所受的所有的苦，都是源于他那风流成性的父亲，父债子偿，段正淳造的因，使段誉得到情苦的果。

还好金庸是个慈悲之人，不忍心让他如此受苦，最后告诉他，他的父亲其实是段延庆，最终他当上了皇帝，钟灵木婉清也都成了他的妃子。段延庆也是个悲剧人物，一切补偿都给了儿子段誉，因果循环。

三、孽之缘——虚竹

虚竹是《天龙八部》的第三位主人公，也是“升级模式”。虚竹天资普通，容貌丑陋，但是宅心仁厚，而且自幼受佛法熏陶，恪守三皈五戒，是一个普通的小和尚。虚竹学习少林派的武功，虽然非常努力，然鲜有成效，后来在出外巡游之际，无意之间破解珍珑棋局，进而阴错阳差的成为了逍遥派无崖子衣钵传承者，学到了逍遥派上乘的武功，真可谓“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又可谓“我本出身系佛门，焉知佛道本一家”。也许是因缘宿命，虚竹又遇天山童姥，在其威逼利诱下，虚竹破了荤戒和色戒，正式脱离佛门成为了缥缈宫宫主和道家逍遥派的掌门。虚竹一生佛性，心怀普度众生之心，精研佛法，然尘缘未了，最终成为了西夏公主“梦姑”的驸马“梦郎”。然而谁也想不到虚竹这样一个好和尚却牵扯到一段孽缘。

虚竹长到那么大，始终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刚刚得知，却又永远的失去，这就是小和尚的残酷命运。为什么会这样？他的父亲玄慈方丈，犯了佛门戒律，与叶二娘结合，后来又误听慕容博的假信，错杀了萧远山的妻子，遭到后者的疯狂报复。没有玄慈和叶二娘的这段孽缘，就不会有虚竹，而没有玄慈对萧远山一家的那段误杀，就不会引来萧远山对他身世的揭露，所以，虚竹注定是孤儿的“果”，实际上就是上辈人种下的“因”。

可是虚竹积善多年，怎会没有好报？在其父母死后，因果了结，虚竹也就不欠别人什么了，安心当他的宫主，武功，地位，美女，兄弟都有了。

看金庸的《天龙八部》，总会感到有一只无形的恐怖的大手在左右着人物的命运，当事人无力抗争，只能任由命运的摆布。所有的人都好像在走向自己的反面，“有手栽花”的人两手空空，“无意插柳”的人却绿荫一片。结局好的人要么是因为自己本性善良，要么是因为上辈被别人欠了债，而自己当了债权人，如段誉、虚竹；结果不好的人要么是自己的双手沾了太多的鲜血，要么是上辈人也做了不少错事，而自己成了还债的，如萧峰。所谓三世因果，六道轮回，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人有善念，天必佑之。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家，必有余殃。这里面充满着因果的循环，有时候冤冤相报没完没了，有时候因宽容与顿悟让一切发生改变。

参考文献：

[1]孔庆东.金庸评传[M].重庆：重庆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