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离心（小小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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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邻居菊妈听到哭喊声走了进来，眼前的一幕实在无法想象，两母子竟然像敌人一样在撕扯。
“大丫头，你先松开手，别拽你妈妈的头发了，那是生你、养你的人，你怎么能这样？”
老大嘶吼一声，“她先扯我头发的，她先这样对待我的。”
菊妈拽住老大的手，“松开，你先起来，有什么事情好好说，这像什么样子？”
老大的手死死地拽着子晴的头发，菊妈硬是没掰开，只能去劝子晴，“你先松手，我们先起来，起来好好说。”
两个人这样拽成一团，总要有人先松手，否则就得一直躺在地上。
“我跟她说什么？我就当没生过她，什么东西，简直不是人。”子晴骂着，一手扯着老大的头发，一手掐在她的肩膀上。
被菊妈这么一劝，子晴就觉得丢人，都是养孩子，都是陪孩子读书，都是全职妈妈，为什么菊妈的两孩子很懂事？学习也好。看看她生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这么想着，手上的劲儿更大了，老大疼得直叫唤，她发了狠地去踢子晴，“你想把我打死，你不当我是孩子，我也不当你是妈。等你老了，躺在床上的那一天看我怎么对你。”
菊妈简直无语至极，“大丫头，你这是人说的话吗？你妈再不对那也是你妈，得亏不是古代，在古代你这就是大逆不道，那得家法伺候，少不了跪祠堂、挨鞭子。”
“你们都说是我的错，她就没错吗？她先骂我，她先打我，凭什么？”老大拉扯着子晴的头发，子晴吃痛，手下的力气更大了，两个人都痛呼起来。
“凭她是你妈。”菊妈站在老大身后，想把她抱起来，可最终还是没抱动。
俩人又开始新一轮的撕扯、脚踢。突然老大叫了一声，松开了手，子晴趁机站起来后又上手去扇老大的脸，被菊妈一把拽住，“你这就不对了，打人不打脸，都大姑娘了，给人家留点面子，要不然怎么上学？”
“我还让她上学？她回老家养猪吧，她不配上学。”
菊妈把子晴拖到沙发上坐下，“你别说那些气话，问问你的内心，真的会送她回老家养猪吗？吓唬的话说得多了人家都有免疫了，根本没用。”
子晴抹着眼泪，就觉得自己是最失败的妈妈，亲手养大的孩子像个仇人。
菊妈转身去拉地上躺着的老大，走过去后发现地上竟然没人，她还没反应过来，子晴已经跑向阳台，菊妈跟着跑了过去。只见老大把老二的马甲扔到种青菜的泡沫箱子里，发了疯的用脚踩着，“你弄脏我的校服，害的我上不了学，我就弄脏她的。”
子晴拿起阳台上的扫把，朝老大的后背打了下去，菊妈没抓住，最后扑到老大的后背上，用自己的后背挡了那一下。
子晴提着扫把，“菊妈你让开，我今天非得打死她不可。”
菊妈转过身，拽住子晴，“还在说那置气的话，吓唬孩子也要说一些切合实际的事情，说的这有啥用？”
老大把沾满泥的马甲扔到子晴面前，“打啊，往死里打，打死法律会制裁你。”
子晴拿出手机，拨通了阿勇的电话，“你还回不回来？你女儿现在恨不得吃了我，你到底管不管，现在、立即、马上回来。”
老大的脸色通红，两手捏成拳头，砸向墙壁，“是你想吃了我吧？怎么会有你那么坏的妈妈。”
菊妈听到咚的一声，看到老大的手上渗出了血，她赶紧拉住老大的两只手，“不疼啊，疼的还不是你自己？走，我带你上药，我给你洗校服，保证一会儿上学有干净的校服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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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门响了，阿勇走了进来，子晴转身回到她和老大撕扯的地方，捡起地上的一撮头发，提起来让阿勇看，“我的头发，你的好女儿拽的，你到底管不管？”
阿勇也是火大，老大竟然敢跟子晴动手，他从晾衣架上拿了个衣架，一下又一下地招呼到老大身上。
阿勇甩开拽他的菊妈，“你别管，平时我都能忍着她，能好好和她说，好好跟她讲道理，今天竟然跟妈妈动手，这长大还了得。”
子晴抱手站在那里，瞅着地下滚来滚去的老大，自动屏蔽了老大撕心裂肺的哭声，她心里甚至想着：如果阿勇能早点管教老大，就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不好好学习、跟她顶嘴、跟她对着干、不尊老爱幼。
菊妈劝不住阿勇，只能上去扯住他手里的衣架，“行了，打的够可以了。打要是有用也不会有教育这个词。”
阿勇指着地上的老大，“什么我都可以和你好好说，跟你妈动手就不行。十月怀胎，拼了命地生下你，伺候你吃喝拉撒，你竟然敢和她动手？”
老大哭着从地上爬起来，“你们都不爱我，你们都不爱我。”说着一只脚迈上了阳台的防护栏。
菊妈吓得一身冷汗，赶紧冲上去抱住老大，“子晴，赶紧过来，抱住孩子。”
“跳啊，也要有那个胆吧。”
子晴冷漠的声音传进菊妈的耳朵，这不是火上浇油吗？她赶紧喊阿勇，“我抱不住了，你当爸的还跟个死人一样杵在那里？赶紧。”
阿勇已被眼前的一幕吓得腿发软了，如果不是菊妈拉住了老大，后果他不敢想。阿勇把老大抱了下来，他那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脏终于落回了原位。
菊妈走到子晴的跟前，“跟孩子有多大的仇？她才多大？她不懂事儿你也不懂事儿，还是你们平日里都不看新闻？孩子气性上来，转不过弯，容易冲动，你就不能再说刺激的话了，你得安抚她。”
阿勇看着怀里目光呆滞的老大，心头一震。伸手理了理她乱七八糟的头发，脖子上的抓痕毫无预兆地闯入他的视线。阿勇很快冷静下来，今天太冲动了，他抱起老大走向卧室。
菊妈拉着子晴回到客厅，给她倒了一杯水，“好了，别气了，事情都发生了，气也没用。以后有啥事儿好好和孩子说，青春期的孩子，靠棍棒教育不行，好好讲道理。”
“讲道理她听吗？怎么教育都没用。反正以后我不管她了，随便她吧。”子晴的眼泪一颗一颗地滴到水杯里，她心里难受，为什么老大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到底要怎么当妈妈？
菊妈坐到子晴身旁，拍着她的手，“看吧，都说了不管她、随便她了，还说那些气话干什么？归根到底还不是因为关心她，爱她。”
“子晴，我也不是什么教育专家，但孩子还是孩子，哪怕她比你高了也是孩子。孩子的心思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大人的心思他们也琢磨不透。所以爱她、关心她、担心她这些话要明明白白的说出来，让她直观的体会到你的爱。”
“就拿你今天扔她的校服来说吧，你不就是担心她穿湿衣服会生病吗？如果是我，我只会说：妈妈担心你穿湿衣服会生病，生病了自己遭罪，如果你一意孤行坚持要穿那就穿吧。”
菊妈安慰着子晴，心里想着要是她也不会走到扔衣服的那一步，不就是校服泡在水里，没洗吗，抓紧时间洗了就行，多大点事儿。
子晴放下手里的水杯，“她一晚上没回来，回来就质问我为什么不给她洗校服，谁家孩子会一晚上不回家？”
菊妈拍拍子晴的手，“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你担心她。不过夜不归宿这事情是大事，你得跟她说清楚你担心什么，光骂也没用。孩子小，想法简单，你得把那些潜在的危险说给她听，让她自己意识到按时回家的重要性。”
菊妈回家了，子晴心烦意乱。想着菊妈说的话：孩子的世界没有那些弯弯绕绕。所以老大才觉得她爱老二、不爱她，所以老大至始至终都没有感受到她的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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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子晴缓缓地走向老大的卧室，门半掩着，她看到了老大腿上的伤痕，此刻就觉得自己的心很疼。她拼命拽老大的头发、使出全身力气撕扯的时候，老大一定很疼吧。
阿勇的声音响起，“闺女，爸爸今天不问缘由就揍你，因为你跟妈妈还手，这事儿不管发生在哪家，那都会挨揍。妈妈是给了你生命的人，你怎么能还手了？等你长大后，当了妈妈就知道她的不容易了。”
老大扑进阿勇怀里，“我不想还手的，可她拼了命地掐我，她说就当没我这个孩子，她不要我了。”
阿勇拍着老大，“她那都是气话，信不信你妈现在肯定躲在哪里哭着了，她就是死鸭子嘴硬，喜欢说反话，但我敢肯定她很爱你。”
门口的子晴想走进去安慰老大几句，可她最后的倔强在作祟，终究是没迈开进屋的步子。在门口站了会儿，看着阿勇一边给老大上药一边安抚，看着老大从最初的嚎啕大哭到抽泣再到和阿勇有说有笑，她感觉自己很多余，转身离开了。
阿勇在书房找到子晴，“行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她要下次再还手我保证比这次打得狠，跟妈妈动手的这事情我绝不容忍。”
子晴把头靠在阿勇的肩膀上，“她说我不爱她，我爱她啊，我怎么不爱她？那是我生的，我怎么会不爱。”
子晴哭着，她说的那些气话竟然都被老大当成真的了。阿勇拍着她的肩膀，静静地陪在身边，内心无比渴望着经历了这件事后母女关系能缓和。
第二天子晴早早起床，包了老大爱吃的小馄饨，阿勇上班的地方远，走得晚了怕堵车，跟子晴说道，“两孩子都由你送，要发火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我给你讲笑话，记住心平气和。”
子晴想了一晚上，她也想明白了，如果原来的教育方式有用也不会发生昨天的事情，她要改变，至少不能跟孩子生分。
阿勇把车钥匙扔给子晴，“你开车送两孩子，我坐公交。”然后快速出门了。
子晴走到老大的门口，把门推开了一点后又轻轻关上了。她想起老大说的话：卧室是我的私人空间，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不能擅自闯入，我是大孩子了，你得尊重我。
敲了几下门后没有听见老大的声音，子晴有些着急，“我敲门了，你没应，我推开进来了。”子晴走到老大的床边，看到老大用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头都包在里面。子晴笑了，这睡觉的样子简直跟她一模一样。
子晴把老大头上的被子扯开，入目是颜色不太正常的脸。她心里咯噔一下，手已经放在了老大的额头上，好烫。子晴赶紧找出退烧贴，贴在老大的额头上，又快速把老二拾掇好，回到卧室去背老大。
都烧迷糊了，要是昨晚看一下老大也不会等到早上才知道她发烧，这要是脑子烧坏了怎么办？子晴担心得要命，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平日里提五十斤的米都觉得费劲儿，把老大背在身上后就像有使不完的劲儿一样。
老大是被晃醒的，睁开眼后就看到了子晴因为过度使劲儿而涨红的脸，“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子晴听到老大醒了，提着的心终于放下。老大脚着地后一阵眩晕，子晴又赶紧把她背上，“还是背着吧，我们赶紧去医院。”
“我比你高，比你重，你背不动。”
“咳，你再高、再重，我都是你妈，永远都能背得动你。”
老大哭了，她的两只手抱紧了子晴的脖子，“妈妈，对不起，以后你打我，我绝对不还手。”
子晴的心里酸酸的，下狠手的打老大终究是留下阴影了；她的心里又有些甜，老大说对不起了，此刻的她就像飘在云端，通体舒畅。终于走到了车跟前，让老大躺在车里，又安排老二坐好。她系好安全带，看着后视镜里的老大，“你以为妈妈愿意打你？每次打你我的心都很疼，以后不打了，我要以德服人。”
老大笑了，子晴也笑了，这种雨过天晴的感觉，真好！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