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雪峰:中学语文教师。喜欢用文字来取暖,用音乐来疗伤。更喜欢三五知己坐,淡茶话家常。
每逢佳节闹三天
文/蔡雪峰
放下碗筷,我和先生像比赛一样往卧室里跑。刚朦胧入睡,手机轰然响起。他眼睛里冒火,“真烦人,午休时间还来电话!”我从枕边摸出手机,“咦?咱妈来的。我上午刚从她那回来,又有啥事?”
“峰啊……”,那边传出浓浓的哭腔,我们俩都瞪大眼睛。“我不跟你爸过了,让小前送我回老家吧!”我差点笑出声来,“怎么了妈,爸又惹你生气了?您老先消消气哈,我一会就过去,保证给您伸张正义。”先生一脸嫌弃,“都成老小孩了,每次过节都吵架,不吵不闹这年都没法过了!”我撇了撇嘴,“呵呵,得罪烧锅的可吃不了烂肉,可别又闹得焦头烂额,他俩谁气病了都跑不了你!”我这边睡意全无,他却已经鼾声四起。
说他们返老还童,一点都不假。都七十多岁的人了,平常磕磕绊绊还算太平,可一到逢年过节,非要大闹八十个回合才分胜负。
一进腊月,他们俩就着急忙慌地准备过年。于是,我们早早地就把鸡鱼肉、米面油、瓜子糖块和烟酒陆陆续续地送过去。早年没少吃苦受罪,古稀之年让他们尽情享受苦尽甘来,丰衣足食的喜悦。可是东西多了,烦恼也就纷至沓来。婆婆确实是穷怕了,过年一定要把“年年有余”展示得淋漓尽致:蒸馍、炸鱼、炖肉,一定要盆满钵盈,吃不到二月二都不算过年。而公公识文断字,思想前卫,认为平时天天都像过年,没必要劳民伤财囤积年货。于是一个热火朝天,一个消极散漫,锅碗瓢盆交响曲中永远夹杂着唇枪舌战。
出去采购点蔬菜水果,公公是甩手掌柜,不挑不拣,大丈夫只管结账付钱。而婆婆呢,用公公的话说“买个韭菜花也要一朵一朵地挑拣。”于是每次外出,公公就是专职司机和背景板,婆婆气得唠叨一路,公公全程不发一言。
由于家庭成分高,婆婆年轻时一直灰头土脸。现在总算扬眉吐气了,于是婆婆整天盼着喜庆、排场、热闹、体面。逢年过节,人来客往,婆婆一定要“鱼肉摆满桌,羊肉汤一大锅”。吃多吃少不重要,礼数门面要周到。偏偏现在人都是肥甘轻暖,“战斗力”并不强,结果每天一桌子剩菜,客走东家安,开始冒狼烟。公公骂“打肿脸充胖子”,婆婆怼“谁家有粉不搽脸”。
电车在疾驶,脑子也在飞速旋转,不一会就到了婆婆家。公公阴着脸在沙发上闷头吸烟,我轻声问:“俺妈呢?”他朝卧室里努努嘴。我想先劝劝公公,稳住一个再说。“爸您说,咱前村后院有几个能像你这样衣食无忧,日子得过?这大过年的,你们俩又吵啥来?”“那是,他们哪一个都没我日子得过!”公公一向不会小声说话。“你说啥来?又嫌俺娘家啥也没给你拿过!”婆婆气呼呼地从卧室里冲了出来。我一听坏了,准是听岔音了,忙笑着解释:“妈,您老听错了,爸说他现在日子好过。”公公一看我在身边,胆子也壮了:“你听听,整天胡搅蛮缠,听风就是雨。”婆婆也像找到了主心骨,抹泪哭诉:“嫌俺娘家穷,我一辈子不当家,给娘家拿一点东西都不中!”然后就是车轱辘话翻来覆去,陈芝麻烂谷子翻旧账。公公也提高了嗓门:“给多少是多?你娘家侄来了,见样都给他妗子捎走,还说恁儿上班忙,礼到人不差。这平白无故地你又闹啥?”婆婆哭得更伤心了:“你咋不一碗水端平啊?恁儿有工夫看他姑,咋没工夫看他妗子?还是嫌俺娘家穷,没本事!”我这才恍然大明白,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昨天一早,先生去菏泽开会,顺路往他姑姑那儿一站,把年礼送过去了。我这张嘴口无遮拦,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了。
先生加完班半夜才回来,我委婉地劝说:“咱不差这点东西,花钱免气生,明天回老家贴对联的时候,再往妗子那儿拐一趟。大大方方地拿几样礼,过年了,再给妗子两个钱。”他嗓门一蹿老高:“我还专门问她,说是工作忙就不用去了!”我哈哈大笑:“说不去你就不去了?假客气遇见个热粘皮!”“我大年初一都要值班,忙得脚不沾地,谁还有工夫往她心里猜!”看着他眼里又蹦出火星,我就忙着消气败火:“知道警察忙,要守护万家灯火,但也要保证自己家‘灯火可亲,家人闲坐’。”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父母身体健康就是我们最大的福气。又是一年春来到,祝福我们的老小孩,喜乐安康,幸福绵长。愿时光温柔以待,陪你们慢慢变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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