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冷研作者团队-曲墨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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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野蛮民族的文明化,于东亚大陆背景下即所谓汉化,往往被视作战斗力丧失的根源。各种文学作品总喜欢说什么,入住中原了,狼性就没了。仿佛汉化就是战斗力衰减器。但细究一下历史,这种“狼图腾”式的观点无疑根本站不住脚。本文就说一下这个情况。
没到中原花花世界享受,就战斗力锐减的情况,反例是很容易找到的。元朝末年,在蒙古草原尚有蒙古牧民200万,仍是元朝重要的兵源。然而这些根本没被汉化侵染的蒙古战士,面对持着木棍和竹枪的红巾军却不堪一击,甚至能发生沙河之战这样,号称多达30万的大军因为一场炸营就报销掉的囧状。最后,反倒是汉人地主和汉化的蒙古族军阀平定了红巾军。
而在西方世界,著名的“上帝之鞭”匈人也是一直保持着他们的野蛮生活方式,拒绝罗马化。但霸权的建立,带来的匈人本族特权,仍然不可避免地使得匈人快速腐朽。无疑,野蛮人也有他们穷奢极欲的方式。于是当阿提拉大王暴亡之后,名不见经传的格皮德人迅速在聂道河之战中,将匈人的霸权打得粉身碎骨,随后阿提拉的儿子袭击东罗马帝国,又被悬首于君士坦丁堡的城头。
反倒是在匈人帝国彻底消亡后,投奔拜占庭帝国的一部分匈人,被帝国当做职业重骑兵使用。虽然在生活习惯上高度罗马化,但由于以小族生活于拜占庭境内而不具备特权,必须以武勇来换取生存的资本,因此其武德快速恢复,甚至超越了匈人帝国时代。如东罗马名将贝利撒留就对匈人重骑兵予以极高评价。
显然,与其讨论文明对于野蛮民族的腐化,我们更应该弄清一个事实。对于一个以小族凌大国的军事集团而言,短期的本部族特权,能够使得战士无后顾之忧地进行作战,这是野蛮部族在文明化初期能够具有极强战斗力的关键(当然吸收文明民族的先进技术和组织方式也是重要原因)。
然而,就长期而言,长期的特权带来的必然是腐化和堕落,这和是否文明化没有任何关系。以元朝为例,长期的安逸生活,江南对于岭北的输血造成的“穷极江南,富夸塞北”的境况,使得高原上的蒙古武士们完全失去了斗志。
在元朝中后期的内战——两都之战中,以来自北亚的钦察人、阿兰人建立的钦察卫、阿速卫作为骨干的大都军,就以少胜多,击败了以蒙古高原牧民兵为基础的上都军。
当然,腐化不是蛮族帝国本族兵源战力退化的唯一原因。巨大财富涌入本民族带来的快速贫富分化也是其中关键。富者会想要巧取豪夺,攫取更多财富,并越发不愿意承担军事义务;贫困者受到剥削,陷入卖儿卖女的境地,沦为牧奴、农奴。这样一来,帝国所能得到的可战兵源数量也就锐减了。
事实上,北魏帝国采取的全盘汉化政策,取消鲜卑人特权,反而是解决了兵源的问题。在孝文帝元宏、宣武帝元恪时代,北魏在军队动员力上相比南齐有压倒性的优势。(关于孝文帝太和盛世,详见冷兵器研究所之前的文章《康乾地瓜盛世?《烟花易冷》的魏书洛阳城不服!说说北魏孝文盛世》)
然而,当时北方人口多达3000余万,就当时的生产力下已经陷入严重的马尔萨斯陷阱,北魏末年又政治动荡,而无法继续孝文帝的反腐政策,并被严重的自然灾害袭击,导致遍地起义。这些问题与六镇之乱里应外合,才导致了北魏帝国的总崩溃。所谓六镇勋贵武德充沛,汉化鲜卑人费拉不堪这种刻板叙事,并非真正的史实。
但北魏的失败哪怕是偶然,对后世的异族政权也必然产生一种文明化即将丧失武德的刻板印象。后世的辽金元清都因此对汉化表现出抗拒意识,拒绝全盘汉化,热衷于本族特权,但却都很快陷入可用兵源捉襟见肘的窘境。
相比而言,清王朝对于这个窘境,解决得好一些。从康熙朝末年开始,清朝就大量征发黑龙江、外东北的索伦兵、锡伯兵作为兵源,补充满洲八旗兵额,这些贫困质朴的莽原武士受到训练后,能发挥出较强的战斗力,这就成为清王朝本族武力维持时间相对较长的关键。
那么,对于小族凌大国的情况而言,有没有比清朝更成功的解决方式呢?对此,我们可以看看法国,法兰西人绝大部分的血统都来自高卢行省的原罗马公民,其语言法语实质是法兰克化的拉丁语,也就是说法兰克人作为蛮族实质接受了罗马文化,但并没有被同化掉,反倒是把主体民族给冠以蛮族之名,实现了逆同化。而在很长的时间内,法兰西也一直能够确保兵源的充足。
当然,这对于主体民族而言,实在是再糟糕不过了。更著名的例子就是西亚的某突厥领袖国家,最近被检测出全民族血统几乎都来自希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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