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薪？辟谣？退卡难？“一兆韦德”上热搜
澎湃新闻记者 邹佳雯 邓玲玮 俞凯
实习生 胡臻杰
上了热搜，发了“打假”声明，一兆韦德近日再次陷入舆论漩涡。
一兆韦德小程序公告某会所泳池暂时关闭。一兆韦德小程序截图
近日，不少网友在一兆韦德的官方小程序上发现，其位于上海的多家会所发布了泳池暂停营业的公告。一兆韦德给出的原因主要有“受新冠病毒二次影响，会所复阳的泳教人员逐步增多”以及”泳池设备维护”。
2023年5月22日，一兆韦德官方微信“打假”。图源“一兆韦德健身”微信公号
5月22日晚，#一兆韦德#词条冲上微博热搜。一张“一兆韦德退款公告”也在网上热传，“公告”显示，由于公司经营不善、资金链断裂无法继续运营，为避免用户们造成损失，公司致函正式宣布即日起全面进行退款清算，该“公告”还给出登记办理客服的企鹅号和相关网址等，落款日期为2023年5月20日。
5月22日晚，一兆韦德官方微信发布反诈声明称，公司从未委托任何个人或第三方机构进行退费，所有诱导会员加入社交媒体退费群、下载注册各类退费APP、“已建立专项清退小组与第三方达成协议为部分会员进行退费”等行为均为诈骗行为。此外，公司已将相关情况向监管部门及公安部门举报备案，同时公司也将对散播谣言以及网络诈骗的行为进行法律追究。
不过，关于一兆韦德经营状况的讨论依然广泛。
5月23日，澎湃新闻记者经实地探访和线上采访发现，确有一些一兆韦德会所游泳池暂时关闭，网上流传的员工欠薪问题各有说法，近两日确也不乏上门退卡的会员。与此同时，萦绕在一兆韦德身上已久的消费者“退卡难”问题也再度摆到台面上。
另据中国裁判文书网相关法律文书显示，上海理斯投资管理中心（有限合伙）曾与一兆韦德及其法定代表人金宇晴发生上亿元的民间借贷纠纷。经浦东新区人民法院裁定，该案移送至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处理。
2023年5月23日，一兆韦德发布融资公告。图源：“一兆韦德健身”微信公号
5月23日16时许，一兆韦德发布首轮1.15亿融资的消息，称本次融资由君卓资本领投，将致力于提升疫情后一兆韦德门店整体运营能力。“该融资为疫情放开后中国健身行业的最大融资，势必为整体承压的健身行业带来更多信心”。
线下探访：
泳池多店有关闭，是否欠薪说法不一
5月23日，一兆韦德某会所前台立着的公示牌。澎湃新闻记者 图
5月23日下午两点半左右，记者在位于南京西路的某家一兆韦德门店看到，前来健身的市民仍不在少数。在健身会所前台竖着一块公告牌，显示“受新冠病毒二次影响，本会所复阳的泳教人员逐步增多，为了给员工提供充足的时间休息，确保健康、安全、舒心的运动环境，即日起，泳池暂停开放，开放时间请关注小程序公告。”落款为5月20日。该公告牌与该会所在小程序上弹窗的公告一致。
记者以顾客身份问询前台工作人员，其表示，由于新冠复阳形势，该会所泳池休整数日，不日便会重新开放，“一个礼拜差不多了”。对于为何如此多会所的泳池同一时段暂停开放，该工作人员给出的解释是，此前一兆韦德总部开会，会上诸多会所的工作人员发生了集中感染。
而对于网络上的一兆韦德资金链断裂的传言，该工作人员表示可以放心，“辟谣过了，那个是假的，谁家退款让你联系qq啊？千万别被骗了。”
5月23日，一兆韦德某会所游泳池。澎湃新闻记者 图
而在位于静安寺商圈的另一家一兆韦德会所，也是泳池关闭，正常健身的人不少。记者看到了相同的游泳池暂时关闭公告，只是落款时间为5月19日。记者同样以顾客身份进行问询，前台工作人员表示，自己只收到了台面上的泳池暂停开放通知，其他的“不通知我们也不知道”。
她同时表示，自己和很多同事最近都“二阳”了，“泳池的话传染性就是比较强的，别的都是正常开的。”至于泳池开放时间，她表示自己也未收到通知，“具体可以看小程序公告。”
闲谈中，该工作人员透露，泳池暂时关闭的原因“各种问题都有一点”，复阳是一方面，薪资问题或许也有一点。记者询问该工作人员自身是否有降薪，她表示工资“是拖了一点……也不算拖，就是没有准时发”，其后并不愿多说。
同时，该工作人员还透露，这几天也有顾客来问一兆韦德会不会倒闭，也有咨询退卡的。她介绍，退卡要收约30%的手续费，且退卡的过程会比较漫长，“其实这家要真关了还可以去别家的，而且我觉得不用担心（会倒闭）。如果真的要退卡，要退我们就给他申请啊。”
社交平台上有网友吐槽欠薪问题。小红书截图
记者在社交平台输入相关关键词发现，有数位用户发帖了疑似欠薪的内容，并称“给我工资发了我就离职”“我突然觉得被拖欠工资也是活该，当初忽悠骗人办卡，怎么就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等。而据界面新闻报道，今年年初已经从一兆韦德离职的教练Tom告诉记者：“当月的工资不按时发，这个月拖到下个月，下个月再拖到下下个月。美其名曰你的业绩提成达标的话就能优先发，可是无论达不达标基本工资都得按时给我们吧，其实就是在PUA我们白打工。”Tom表示，劳动人事争议调解中心快成他第二个“家”了。
而在上海宝山海江路、双庆路口宝龙广场的一兆韦德健身会所，下午4时记者看到，该健身房内有一座25×15米的温水泳池，有两三位泳客正在游泳健身。在记者逗留的近一个小时内，没有看到有消费者前来要求退卡或退费，也看不出这家门店有要关门歇业的迹象。
在一兆韦德西藏北路店也仍在正常营业，不乏顾客。工作人员表示，也看到了网上有要关店的传言，这样的传言其实已不止一两次了，之前也传过，但目前仍然一切正常，没有拖欠工资的情况。
2023年2月，一兆韦德回应“经营跑路”传闻。图源：一兆韦德健身官方微博
记者注意到，上海理斯投资管理中心（有限合伙）曾与一兆韦德及其法定代表人金宇晴发生民间借贷纠纷。
中国裁判文书网显示，浦东新区人民法院曾于2022年9月裁定冻结金宇晴、一兆韦德健身管理有限公司的银行存款人民币98334246.58元或查封、扣押其相应价值财产，2022年10月解除相关冻结。
同在2022年9月，原告上海理斯投资管理中心（有限合伙）提起诉讼，请求判令被告金宇晴偿还借款本金87311465.85元、截至2021年12月31日未付利息52967685.67元、暂计算至2022年9月30日的利息和罚息9740687.64元、律师费损失400000元、保全担保费49168元，合计150469007.16元，被告一兆韦德公司对被告金宇晴的债务承担连带清偿责任。
2022年10月，浦东新区人民法院作出裁定，鉴于原告、被告一兆韦德公司住所地均在上海市内，被告金宇晴住所地位于浙江省，且本案诉讼标的额为1亿元以上，故本案属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级别管辖范围。该案移送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截至发稿前相关判决未见公开。
该案也引起外界猜测。对此，今年2月8日，一兆韦德联合律师团队发布声明称。针对部分网络用户在各网络平台发布的“一兆韦德被上海市浦东新区人民法院冻结一个亿”“一兆韦德经营跑路”等恶意虚假信息，侵害一兆韦德名誉的行为，公司将委托律师事务所，依法采取必要的法律措施。
退卡之难：
还未使用的也要求付违约手续费
目前，仍有不少用户倍感担心，希望尽快退卡。不过记者经采访和平台搜索发现，很多人的退卡之路并不通畅。
5月22日，一兆韦德的用户小艾告诉记者，她在这里办了两张卡，一张5年、一张10年。由于体验不佳，小艾想把后办的一张10年卡退掉，但近期，她看到很多网上维权的帖子，感觉退款维权之路艰难，“非常担心最后退不了，还（担心）因为他们经营问题导致无法转卡甚至无法使用。”
2018年，小艾在上海浦东新区新开门店办了一张5年的预售卡，预计2023年8月下旬到期。2019年9月，她又被上海浦西丽园店销售以特别优惠的活动营销打动，办了一张10年的一兆韦德董事卡，在前一张5年卡到期后启用。由于她去健身房次数非常少，疫情期间几乎没去过，仅有的几次体验感也不好，所以想把10年卡退掉。
2021年之前，小艾还经常接到一兆韦德以各种无理理由让自己去门店，“还不是附近的……隔三差五的……每次接他们电话就很火大，接一个拉进黑名单，下次换个号码换个人还继续”，小艾说，比如客服电话打来说，自己健身卡下面多了一张副卡，问名字认不认识，如果小艾说不认识，一兆韦德会让她去他们指定的门店处理，“很偏远，像奉贤等门店，这种情况隔一段时间出现一次”。2021年，小艾就问过一兆韦德退卡的事，但当时她的教练说不清楚，客服也问不到。
小艾退卡过程中和一兆韦德工作人员的聊天记录。受访者供图
小艾退卡过程中和一兆韦德工作人员的聊天记录。受访者供图
小艾退卡过程中和一兆韦德工作人员的聊天记录。受访者供图
2023年，小艾再次电话咨询一兆韦德，但对方一直说晚点回复，她之前保留的几个一兆韦德电话也打不通。4月8日，小艾线下到开10年卡的黄浦丽园店询问退卡事宜，前台一个男生却一直推辞说“不知道找谁”，后小艾找到门店运营经理，该名运营经理对其称，退卡扣手续费，退款周期很长，“具体什么时间也不保证”。最后，小艾最后在门店了解到，退卡要扣约40%的手续费，走完流程可能要一两年，此后才能拿到退款。
小艾却记得，办卡时的合同不是这么写的，“没有扣这么多”，但当时她没找到合同，她的十年卡是21512元，有信用卡支付记录。但健身房称，没有合同不给她看退卡的具体条款。这之后，小艾也从其他会员处了解到，即使有合同退款也很困难。
小艾在黄浦丽园店办理了分期付款10年卡，付款记录显示收款方为一兆韦德西藏南路。受访者供图
对于小艾说的情况，记者5月24日打电话至黄浦丽园店进行核实，工作人员称“你要找销售，我们不清楚，我们是前台，不一样的部门。”
到目前为止，小艾也没同意扣40%左右的退款选项，“10年卡到现在还没开始用，扣这么多当然不愿意了。”小艾说，她只能回家先把合同找到，或看看能否便宜点转掉，下一步，小艾或许也会开启自己艰难的退卡之路，“祈祷退成功”。
记者通过查询以往的报道和黑猫投诉平台，发现一兆韦德要求扣除的违约金比例并不统一，综合各个消费者的说法，比例为15%、25%、30%的都有。
上海法院诉讼服务网显示，5月23日至7月31日，以一兆韦德为被告的诉讼案件超200起，案由多为服务合同纠纷。
上海的徐律师告诉记者，她此前接到过起诉一兆韦德的案子，案件的当事人曾多次购买一兆韦德的健身课程，“5年左右陆续充值了十多万元，消费了一部分”。2020年底，由于当事人的几个私教离职，当事人选择退费，“客服给他后台登记了，但是半年多只收到一笔退款，大部分没有退款。”徐律师说，对方就委托她起诉，诉讼到法院。最后，一兆韦德同意按照“合同金额的70%减去已上过课程费用”的计算方式退还剩余金额。徐律师介绍，其后，一兆韦德按约定把钱打给了当事人。
值得一提的是，也有人选择“赌一赌”。
自称是“资深会员”的张泽，2016年在一兆韦德办了十年董事卡，后综合考虑长期卡单价更便宜，以及自己基本一周能保持5次以上健身频率等因素，张泽在2022年11月份办理了3.8万元的终生卡。张泽觉得，一兆韦德门店多，对于会员来说方便，“无论公司附近还是家附近总有合适的门店”。
今年1月4日，张泽家附近的一兆韦德黄浦世博门店关闭，但他对此的心态相对平和。他希望一兆韦德能渡过这次难关，但对办预付费长期卡也有自己的理解：“你在看中长期卡性价比的同时，健身房也看中你的高额本金。其实大家都有赌的成分在，你赌它一直能经营下去，它赌你办了卡一年也来不了几次。”
张泽觉得，自己当时办卡就有赌的成分，赌输的话，他对把钱退回来不抱什么希望，赌赢的话“用个10年20年也就回本了”。
（应受访者要求，本文中小艾、张泽均为化名）
本期编辑 邢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