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孙体彩
图:来自网络
一转眼我大外孙已13周岁,上初中二年级了。回想外孙生下后,给外孙起名,到底跟谁姓的问题,十分令人回味,也充分体现了我亲家仁爱、厚道的包容之心,展现给我们的是人间大爱。
我女儿生于1981年冬天,当时计划生育正紧。妻子临盆住进县人民医院时,老母亲从十几里路外的农村老家,步行赶到县人民医院,手里提着一篮鸡蛋和一包洋红(染红鸡蛋用的颜料)。
妻子进产房后,我和母亲静静的坐在产房外面等候。妻子怀孕后,老家人都说会生个男孩,母亲更是深信不疑,这不,连染红鸡蛋都准备好了。一个时辰过去,产房的门打开了,护士抱着刚出生的孩子走到门口,我和母亲见到宝宝一阵惊喜。护士说:“奶奶呢,将孙女抱去。”
母亲一听说是孙女,像是一盆凉水浇了下来,满脸的笑容马上收敛起来。“不会是开玩笑吧,人家都说是会生男孩的。”母亲自言自语道。
紧接着母亲就镇定下来,双手从护士手中接过宝宝,叹口气说,好哦,孙女也是人,我原指望会添个孙子呢,鸡蛋洋红都带来了,这回孙女当着孙子办,马上去煮红鸡蛋送给你们。母亲一席话,说得妇产科的医生护士哈哈大笑,大家都夸我母亲开明。
母亲是个要强的人,嘴上虽然这么说,其实他的内心是多么希望孙子啊,可当年的计划生育政策,一对夫妇只准生一个小孩,是不可能做到的。后来父母私下里跟我说过多次,能否让我妻子再偷生一个。我说那是不可能的,我是部队的干部,弄虚作假,也不是我性格使然。
偷生说不通,父母又出主意,要给我家抱养一个男孩,也被我谢绝了。父母的心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我是家中唯一的男孩,受传宗接代封建思想影响,在农村,这户人家没有男孩,都会觉得自卑,被别人看不起。
当年我母亲生下大姐,父亲给大姐起名招兄。四年后,母亲又生下二姐,父亲给二姐起名迎兄,六年后,母亲生下我,招兄、迎兄终于招来、迎来了小弟弟,父母的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我再三跟父母说,过去是养儿防老,现在是新社会,生男生女都一样。话虽这么说,但父母的思想疙瘩始终难解开。1984年7月,我们部队开赴云南老山前线,参加对越自卫还击作战。
1985年春节期间,县人武部长薛国富带队慰问参战人员亲属,薛部长一行到我家后,问父母亲有什么困难需要政府帮助解决,老母亲接过话茬,“我家没什么困难要政府解决,就是希望能给我家再添个孙子”,一句话逗得大家轰堂大笑。
薛部长说,“好哦,好哦,等您儿子回来,您跟儿子说”。参战结束后,我1986年调老家阜宁县人武部工作,薛部长还提起这事,夸我母亲深明大义。我父母亲带着没有孙子的终身缺憾,于上世纪九十年代末离开了人世,也给我们留下了不尽的懊恼。
斗转星移,女儿长大成人后,也于2005年结婚成家。2007年,女儿怀孕了,女儿女婿在畅想未来,是生个男孩还是女孩时,女婿说希望生个女孩。
这时,我妻子在一旁插话说,你们希望生女孩,那如果生男孩,就随我家姓好了。我没给你们爷爷奶奶添个孙子,让他们终身遗憾,我也始终感觉对不起老人家。女婿说行。这本是一句玩话,我们没当真。
到2008年5月,女儿真的生了一个胖小子。宝宝生下后,女婿跟我们说到小孩起名和跟谁姓的事,我说你跟你父亲商量,过去说跟我们姓,仅是一句玩笑话,我不能强人所难,更不能夺人所爱。
宝宝庆生那天,我和亲家张爹爹同桌吃饭,张爹是文革前南京大学毕业生,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在敬酒时,张爹主动提出了宝宝跟谁姓的问题,他说:“人要懂得换位思考,只要儿子他自己同意,愿意让宝宝随你们的姓,我家没有意见。”
我看到亲家这么开明和大度,非常感动。我开门见山地说:“不管宝宝跟谁姓,但他血液里流淌的是我们张、孙两家的血脉,自然张爹这么大度、包容,我想,宝宝的名字这样起,小名就叫大鹏,祝宝宝将来像大鹏鸟一样展翅翱翔,宝宝在你们张家就叫张鹏,在我们孙家就叫孙张鹏。”我话音落地,在座的亲友连声叫好。
当天下午,我和妻子带着女婿到我父母坟地报喜,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逝去的父母。
几年过后,国家计划生育政策逐步放开,像我女儿这样的单独夫妻可以生二孩了,我妻子就跟姑娘、女婿讲,现在允许生二孩了,你们就再生个二子吧。当时女婿犹豫不决,因为他母亲去世早,他父亲岁数大,大宝生下后全是我和妻子照看的,再生一个二宝,更加重了我们的负担。
妻子看出女婿的心思。直接了当地说,你们放心,二宝生下来和大宝一样,仍由我们照看,目前我们身体还硬朗,帮你们看孩子,烧火煮饭不成问题。做人要讲良心,生大宝时,你爸爸主动让大宝随我们家姓,你们张家讲仁,我们孙家也要讲义,我们支持你们再生个二宝跟张家姓。
老伴一番话,打消了女婿女儿的思想顾虑,2017年5月,女儿又生了一个十斤重的胖小子。二宝呱呱坠地后,女婿和女儿商量起名的事,他们说,大宝是复姓叫孙张鹏,二宝也来个复姓,叫张孙源,这样两全齐美,皆大欢喜。
在给宝宝庆生吃饭时,女婿公布了二宝的名字,引得在场亲友一片喝彩。亲家抱着二宝对我和妻子说,亲家、亲家母,这又让你辛苦了。我说,“结了亲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半年后,亲家因患心梗含笑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