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化成出轨了。
女孩叫王紫,是一名青年诗人,年轻漂亮、有文采,最重要的是对冯化成十分崇拜。她的模样像极了当年不远万里跑到贵州,为他的才华而折服的周蓉。那一刻,冯化成心动了。
随着第二次相遇,冯化成确定,王紫才是最适合他的人。她会称赞冯化成的诗,尤其是那句“融没着香火、碎了钟声。灭了心热,唤醒无上清凉”,每一句都充满诗意,让人忍不住反复咀嚼。
她还懂冯化成的郁郁不得志,讽刺那些流行诗人空有形式,没有内容。王紫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冯化成的心坎上。在狭小的房间里,音乐伴随着红酒,缓缓浸入冯化成的每一个细胞。他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激动,和王紫紧紧拥抱在一起。
冯化成出轨王紫的事情已成定局,就算周蓉认识到她在婚姻里的问题,也改变不了这件事的走向。而让周蓉最崩溃的事,冯化成对这件事,没有丝毫遮掩,甚至没有认识到,婚内出轨有什么错。
他对周蓉说:你跟我,就是因为年轻时犯了一个错误,从来没爱过。
这句话,寥寥数字,却像一把尖刀直击周蓉的心脏。它否定了周蓉这么多年对他的爱,让她当年为了和他在一起,与全家人为敌的事成了笑话。周蓉觉得讽刺、恶心、无语。她不明白,冯化成为什么会堕落成这样?她和冯化成在一起十六年,到底是谁在伪装?
周蓉喜欢过冯化成吗?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从初二时就开始和冯化成通信。她仰慕冯化成的才华,佩服他出口成章的诗句。都说中年心事浓如酒,少女情怀总是诗。在周蓉花开正茂的年纪,冯化成著名诗人的身份,和诗中郁郁不得志的忧思,对周蓉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把这种崇拜当做爱情,为了追求爱情,宁愿和父母断绝关系,也要远赴贵州和冯化成在一起。周蓉在给家人写的信中说:好人生比好年华更重要。人活着要有信仰,没有信仰与行尸走肉无异,可我现在除了爱情,还能信仰什么呢?
对周蓉而言,爱情就是人生的全部意义。周蓉的容貌,在光子片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冯化成看到一个年轻漂亮、充满朝气的姑娘为了他而来,顿时成就感爆棚。
那个时候,周蓉还不成熟。但冯化成比周蓉大十几岁、又被打成右派,这些年的经历早已让他看透了现实。他知道周蓉为什么奔他而来,以他当时的条件,想娶一位知书达理的姑娘,难上加难。他必须留住周蓉,只有这样,他才能从痛苦的现实世界,寻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周蓉和冯化成结婚后,冯化成包揽了所有家务,下班回来的路上,他会采一些颜色艳丽的鲜花,送给周蓉。虽然在山区的日子贫瘠而乏味,但充满仪式感的惊喜,抚慰着两个人的心。
周蓉喜欢这样的生活,虽然物质上贫乏,但精神上富有。所以周志刚不远千里背着小麦前来劝她回头,周蓉却宁愿和周志刚断绝父女关系,也要和冯化成在一起。
《拥抱谎言拥抱你》中有句话:爱情不能当饭吃。生活可以没有爱情,却不能没有物质。
没有孩子之前,周蓉可以为爱情而活,但是有了孩子,他们的生活可以没有爱情,却不能没有物质。因为要给孩子更好的生活条件,就必须谈钱。
周蓉生下女儿玥玥后,所有的生活都被打乱了。她要给女儿喂奶,照顾她的日常起居。这些事占据了她太多的时间,导致她没有多余的时间追求自我,提升自我价值。那一刻,她想回娘家了。
谁知回去的路上出了意外,冯化成在火车站因为一首诗被抓,周蓉无奈,只能先将女儿送到娘家,由周秉昆和郑娟养着。冯化成出来后,周蓉本可以把女儿接回家,一家三口在贵州生活。可周蓉却在关键时刻,选择成全自己,放弃孩子。对她而言,自己的未来比孩子更重要。她想读书考大学,完成当年没有完成的遗憾。也因为这个决定,为她和冯化成的婚姻,埋下了隐患。
周蓉和周秉义都考上了北大,一个家里出了两个大学生,这对周家而言,是无上的荣耀。在大学里,周蓉接受着文化的洗涤,和新思想的教育。曾经,她崇拜冯化成,佩服他饱读诗书,文采斐然。
如今,她的成就不比冯化成差。她的文化水平甚至超过了冯化成。以前她会欣赏冯化成的诗,夸他有文采,每一个词都用得恰到好处。现在看到冯化成的诗,她会嗤之以鼻,觉得这些都是文人墨客的酸墨水,登不上大雅之堂。
冯化成察觉到周蓉变了,她再也不是当年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尤其是他平反后,迟迟在文学界找不到自己的立足之地,更加自卑。他想重新回到周蓉崇拜他的那个时候,继续享受她的仰慕。
周蓉想把玥玥接过来,但家里的房子太小,放不下另一张床。冯化成为了体现自己对家庭的重要性,决定把精力从文学,转移到财力上。为了在诗歌比赛中评得一等奖,尽快拿到分房子的资格,冯化成决定用礼物收买那些评委。
冯化成以为,曾经他那么清高,如今肯为了玥玥向现实低头,周蓉一定会倍受感动,知道他这么做是太爱这个家。谁知周蓉发现冯化成对老师受贿后,质问他为什么要送礼?他这样做,太让她丢脸了。
冯化成不明白,他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他不想活得清高吗?可现实摆在面前,如果他不送礼,就没办法在比赛中拿奖。评比也有门道,作为妻子,她不安慰他怀才不遇就罢了,还把他的好心当恶意,好像全世界就她最清高,别人都是虚伪。
更让冯化成难以接受的是,冯化成拿到了诗歌比赛的一等奖,小心翼翼地将奖状放在相框里。周蓉却丝毫不在意他的感受,还把他获奖的相框打碎了。那一刻,碎掉的不仅是保护奖章的玻璃,更是冯化成的自尊。当仅有的骄傲和尊严,被周蓉践踏的那一刻,他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痛不欲生。
冯化成和周蓉的心,在现实的考验中,离得越来越远。他越来越不理解周蓉,周蓉也越来越看不上他。周蓉发现玥玥喜欢上周楠后,一心想把玥玥接过来。可房子问题摆在面前,不解决分房问题,就没办法接玥玥回来。
周蓉看不起冯化成讨好别人的嘴脸,又没做过受贿和讨好别人的事,为了分房子,只能拜托蔡晓光帮忙。蔡晓光给分房的人送了一盒海参,对方信誓旦旦地保证这次分房一定会有周蓉的。谁知分房通知下来,上面没有周蓉的名字。
都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姓苗的既然收了礼就应该说到做到,如果做不到,就不应该收礼。周蓉没有和冯化成商量,就把这盒海参要了回来。冯化成恼了,他不明白周蓉为什么要这么做?得罪了姓苗的,她以后还想不想分房子,想不想把玥玥接过来了?一个母亲怎么能这么自私,做事完全不动脑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丝毫不计后果?
其实我理解周蓉为什么非要把海参要回来,她清高了一辈子,从未向谁低过头。这盒海参就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让她看不起自己。只有把海参要回来,她才觉得自己重新恢复高贵,出淤泥而不染。
冯化成理解不了周蓉的清高,周蓉同样理解不了冯化成的堕落,她指着他的鼻子骂他龌龊。“龌龊”这两个字的威力,比打了冯化成一巴掌还要难以忍受。如果不是蔡晓光拦着,冯化成恨不得一巴掌甩在周蓉脸上,让她知道他的心被这两个字伤得有多痛。
冯化成和蔡晓光喝酒时,谈到了他对婚姻的看法。他发现周蓉并不爱他,之前她崇拜他,不过是年轻不懂事。现在她长大了,见到了更好的世界,看不上他了。因为瞧不起,所以他做什么都是错的。崇拜是爱的基础,连基础都没了,爱将焉附。如果没有玥玥,他们早就分开了。
周蓉虽然从未提过离婚,但冯化成心知肚明,只是不愿意戳破而已。周蓉真的爱他吗?她只是不甘心放下这十几年的感情,舍不得离开他这个会做饭,会打理一切,让她活成自我的免费保姆而已。
一个东西再不好,如果你拿不出更好的替代品,只是单纯为了反对而反对,为了打碎而打碎,那还不如维持现状。所以即便冯化成讨厌周蓉,但为了玥玥,为了这个家,他只能隐忍。
但每个人的忍受能力都是有限度的,一旦有比周蓉好的女孩子出现,冯化成就会变心。就算没有王紫,也会有另一个女人。冯化成出轨,是在所难免的。当初周蓉为了嫁给他,把他捧得太高了。冯化成以为,他就是周蓉的全世界,是他的天。如今曾崇拜她的人突然看不起他,甚至厌恶他,这样的落差感让他难以接受。捧得越高,摔得越狠。
冯化成讨厌从云端摔下去的感受,王紫的出现,就像一根救命稻草,让冯化成看到了重回云端的希望。他享受被人追捧、崇拜的感觉。也许是被周蓉忽视太久,也许冯化成早已厌倦了周蓉在一起的生活,他和王紫在一起了。
男人的本性是被需要,而不是需要。周蓉太好强,对她而言,冯化成就是拖累她向上走的包袱。但对王紫而言,冯化成是珍贵的,王紫身边没什么朋友,冯化成就是她的全部。所以冯化成愿意为了王紫和周蓉摊牌。他喜欢这种被认可的存在感,这种感受,是周蓉给不了的。
虽然周蓉总是以自我为中心,让冯化成在婚姻里苦不堪言。但这并不是冯化成婚内出轨的理由。自尊自爱,是对婚姻最起码的尊重。周蓉有洁癖,她看到了冯化成的堕落,见到了他的丑恶嘴脸,既然在一起是互相折磨,不如放彼此一条生路。所以,周蓉和冯化成离婚了。
周蓉恢复单身,最开心的是蔡晓光。周蓉对蔡晓光有着太大的吸引力,她是蔡晓光暗恋的第一个人,是承载他青春期的梦中情人。哪怕中年相遇,周蓉的容貌和才情依然是身边的佼佼者。
蔡晓光出身干部家庭,长相帅气,气质儒雅,和她郎才女貌。周蓉很快坠入爱河,和蔡晓光在一起了。之前我很好奇,蔡晓光情史丰富,他和每一个交往过的情人都只谈情不说爱。周蓉为什么能接受蔡晓光的过去,却无法忍受冯化成的出轨呢?
如今我懂了,周蓉更在意精神世界的满足。她和蔡晓光是同学兼好友,从小一起长大。这些年,她一直把蔡晓光当成好朋友,蓝颜知己,有什么话都跟他说。别人劝她的话她听不进去,只有蔡晓光说的话,她才听。蔡晓光是最懂她的人。他了解周蓉为什么不顾一切也要嫁给冯化成?也了解她和冯化成离婚的真实原因。他懂周蓉的矫情,懂她的清高,更难得的是,不管她做什么决定,他都会无条件支持。
我曾看过一句话:懂你的人,用你需要的方式爱你。不懂你的人,用他需要的方式爱你。两个人的世界,懂,比爱更重要 。
周蓉快四十岁了,遇到一个真正懂她的人,很不容易。可惜周蓉嫁给蔡晓光没多久,就陪玥玥出国了。十二年后,才回国。这十二年里,蔡晓光有四个情人,对周蓉守而不忠。但周蓉并不介意,她在意的是蔡晓光心里是否爱她,至于身体上的背叛,她能理解。
这十二年的不辞而别,是她对不起他在先,虽然她出国的十二年里未曾谈过恋爱,但她知道,能让一个男人等她十二年,这份情谊,十分珍贵。出于内疚和弥补的心态,周蓉只能用余生报答蔡晓光的爱。
蔡晓光爱了周蓉半辈子,直到中年才抱得美人归。虽然两人兜兜转转,错过了很多年。但对蔡晓光而言,余生能和周蓉相伴到老,足矣。他比冯化成活得清醒,周蓉和冯化成的婚姻,就是败给了现实。恰好周蓉和他在一起的年纪,他事业有成,有余力让周蓉安心做自己。如果没有财力支撑,他和周蓉,也走不到最后。
很多人说,周蓉这个角色十分讨厌,她只在意自己,不考虑别人。不过我很佩服周蓉,她从来不曾委屈过自己。年轻时,有冯化成包容她的坏脾气。中老年,有蔡晓光痴情守护,也许正是她一直都在活出自我,才会成为被蔡晓光追逐的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