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典被称为“民国第一狂人”。咱们先看看他是怎么狂的,再看看他有没有狂的资本。
他骂过的名人包括鲁迅、朱自清、沈从文、闻一多......他骂人可不是一般的骂,也不是随意嘲讽几句,他的骂十分刻薄刁钻。比如他骂鲁迅是“睚眦必报”之人,说鲁迅的《中国小说史略》涉嫌抄袭他人著作,小说的高度并不够,鲁迅不是思想家等等。但这话一出,可就遭到了文学界的猛烈抨击,几乎没有人赞同刘文典。
他嘲讽朱自清和沈从文领的津贴太多了,说陈寅恪可以领四百块、自己值四十块、朱自清值四块,沈从文连四毛都不给。他还认为在名人荟萃、大师云集的西南联大只有三个教授:陈寅恪和冯友兰算两个,他和唐兰算半个。他可不是只背后评价一下,他会当面让人下不了台。有一次在躲避日军飞机轰炸的人流之中,刘文典突然看到了沈从文,他特意跑到沈从文身旁说:“你这小学生跑什么跑,我跑是为了庄子,我死了就没人来讲庄子了。”另外一件颇能证明其“狂狷之士”的事件是其与蒋介石的对骂或踢打,但虽然无从证明真假,但刘文典确实在面对蒋介石时说过“大学不是衙门”的话。
吴宓可是“哈佛三杰”之一,大学问家。吴宓有时会去旁听刘文典讲课。有一次,刘文典讲到得意之处时,突然停下,看着坐在最后排的吴宓,问道:“雨僧(吴宓的字)兄以为如何?”吴宓像学生一样起立,恭敬地答道:“高见甚好!”学生们看着平日颇受尊敬的吴教授,都偷偷地暗笑。曾经有人问他古今治庄子者的得失,刘文典回答:“在中国真正懂得《庄子》的人只有两个半,一个是庄子本人,一个是刘文典,半个是所有研究《庄子》的人。”你就说狂不狂吧?不过,他写给吴宓的信可是十分客气呢。
那么,刘文典有没有狂的资本呢?
刘文典是老同盟会员,曾经作过孙中山的秘书,也任过安徽大学的校长。在学问方面,也可以说是学贯中西,思想学问博大精深,可以称之为学术大师。
三十年代初,他在清华大学任国文系主任,又在北京大学兼课,讲六朝文,能同时任教于清华和北大,这在当时也是无出其右了。不过刘文典刚到北大时,也是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色,长年“领最低的薪”,同事都看不上他。有一次辜鸿铭问他,你在北大教什么呢?刘文典非常恭敬的对辜鸿铭说:教古典文学。辜鸿铭的反应只有两个字:“就你……”。吴宓、傅斯年,则直接批评他学术水准低下。
后来,还是胡适告诉他校勘古籍容易出成果,能最快获取名利。于是,他全身心地投入到校勘工作中。 古籍校勘是一件艰苦的差事。经过6年的努力,刘文典出版了自己的书籍:二十一卷的《淮南鸿烈集解》。这部书得到了许多人的高度评价,一经出版,便引起了轰动。胡适破例用文言文给此书作序;梁启超称赞这本书是巅峰之作,鲁迅也有很高评价。但特别耐人寻味的是提点过他的胡适,虽然给他做了序,却在日记中批他“以书贾待人,而以市侩自待”。
接着,刘文典又开始潜心研究《庄子》,经过十多年的努力,终于写成了《庄子补正》。此书不仅在当时影响力巨大,即使在当下,也仍有很大的影响力。他最崇拜的陈寅恪为其写了序言。之后又完成了《说苑》的校勘,逐渐在学术界奠定了地位。
不过刘文典虽然傲气十足但在陈寅恪面前,却不敢有半分狂傲,反而敬意十足:“我不及陈先生的万分之一。”“我对陈先生,不是十分敬佩,是十二万分的敬佩!”
刘文典在民族大义面前,那人品还是过硬的。
卢沟桥事变,北平沦陷,各大高校的教授们纷纷撤离,但刘文典因为事务较多滞留家里。日本人得知他曾留学日本多年,誉满学界,便想说服他为日教学,并在伪政府中任职,刘文典每次都严词拒绝。熟人上门当说客,他回说:“ 国家民族是大义,马虎不得,读书人要爱惜自己的羽毛!”于是,宪兵队硬闯刘文典的家,但他毫无惧色,冷眼斜视问话的日本人,一言不发。翻译官问为何不答话?刘文典平静回答:“国难当头,我以发夷声为耻!”彼时,其堂弟在日伪政府就职,其果断与之断绝了关系。
幸得友人帮助,刘文典最终平安撤离北平,南下去西南联大任教。
在西南联大,无论学风还是教风都十分自由,甚至可以说是散漫。教授们讲课想教什么就教什么。在这种宽松的氛围内,刘文典的教学方式十分独特。他不修边幅,穿一件破长及脚踝的破长衫,下课铃声响了也继续滔滔不绝。
有一次,刘文典给学生们讲《文选》课中的“月赋”,就安排在阴历十五的晚上。一轮皓月下,学生们围坐一圈,刘文典时而仰头问月,时而俯首沉吟,时而引经据典,时而口吐莲花,精彩纷呈的讲解让学生们听得如痴如醉,大家都沉浸其中,万分享受,多年后仍被提起。
但他最终是被西南联大解聘了。
云南磨黑有一个盐商请刘文典为其母写墓志铭,派人来昆明迎接护送。刘文典听说盐商可供给充足烟土,便不顾路途遥远去了,这一待就是半年的缺课旷工。当时闻一多是清华中文系主任,认为刘文典此举不足为人师表,新学年到来之前主张不给他续发聘书。刘文典就写信给校长梅贻琦。梅贻琦一向处事稳重温和,但在这件事上则支持了闻一多。刘文典后来去了云南大学,直至终老西南。
他的狂傲有时虽不为人喜,但也是一种真性情,也是对“不畏势,不媚俗”风骨的传承。他不屈权贵,具有那一代知识分子的民族大义和忠贞气节,可以凭借汪洋恣肆的才华,在学术瀚海里保持住狂人本色,也算是潇洒快活了一生,和当今的一些犬儒比起来还是强太多了。只可惜,像他这种口无遮拦的性格,在面对一浪高过一浪的运动中肯定不能置身事外。在1958年的交心运动中,他也遭受到了莫大的劫难,并最终患病去世。#暑期创作大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