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1月的一个晚上,公安部长罗瑞卿接到了毛主席秘书打来的电话,请他立即到中南海开会。
当罗瑞卿匆匆赶到时,菊香书屋里已经坐着两个人,一位是北京市委书记彭真,另一位,就是一言不发、面色沉重的毛泽东。
原来,在罗瑞卿到来之前,彭真正在向毛主席汇报这一段时间以来,对北京城的社会调查情况。
其中,彭真着重提到了“八大胡同”里妓女的悲惨生活,其中有一个13岁的妓女,甚至已经染上了性病。
听完汇报之后,毛主席当即给罗瑞卿下达指示:
“新中国绝不允许娼妓遍地,黑道横行,我们要把屋子打扫干净!”
罗瑞卿雷厉风行,很快便拿出了方案,当他向毛主席汇报时,毛主席很满意:“这个计划很好!”
于是,在1949年11月21日,北京市第二届各界人民代表会议通过了《关于封闭妓院的决议》,并即将推行至全国各地。
在新生的中国,一场面对妓女的“拯救行动”,就此展开。
古龙的武侠小说里,经常有这么一句话——世间最古老的生意,头一个就是妓女。
这虽然是小说家言,但却是事实。
根据《中国娼妓史》的记载,早在殷商时期的宗教仪式中,就出现了“巫娼”的现象——巫女们通过与男子交合,在欢愉中获得所谓的“神明庇佑”。
到了春秋时期,齐国的名相管仲,为了增加税收等目的,设立了“女闾”,也就是最早的官营妓院。
正因如此,在后世的青楼之中,基本都挂着管仲的画像——他成了娼妓业的祖师爷。
有了管仲的先例,自春秋战国以降,历朝历代都将官营妓院作为国家税收的一大来源,唐宋的“教坊”、明代的“教坊司”,都是做这门生意的。
直到清朝康熙十二年,教坊制度被彻底废除,私人所开的青楼妓馆才成为了主流,而清政府以及之后的北洋政府只负责进行登记、收税,其他一概不理。
从这一时期开始,娼妓业开始野蛮生长,青楼妓馆遍地生根,在各大城市,出现了数量庞大的妓院和妓女。
根据史料记载,到了民国时期,北平城里最多时,有406家妓院,在册妓女3889人,而在上海,各类大小妓院更是达到2100家左右,妓女25000余人。
此外,在天津、广州、成都、汉口等大城市,都有许多女性,靠着这份皮肉生意生活着。
1919年,在中国做社会调查的学者甘博曾经做过一个对比——当年,伦敦妓女与居民的比例大约是1:906,而北平则是1:285,上海更是达到了惊人的1:137。
正因如此,当时的报纸上曾有评论,中华民国,别的都不成,唯有“娼妓之多,冠于全世界”。
“五四运动”之后,妇女解放的声音逐渐兴起,废除娼妓业的呼声也愈演愈烈,迫于社会内部和国外舆论的压力,南京国民政府曾经搞了一次规模颇大的禁娼运动。
1928年7月30日,作为表率,南京市政府首先下令,要禁绝全城所有妓院,随后,在8月份,国民政府又向各省民政厅发布命令,要求取缔娼妓业,禁止向娼妓征税,并且要鼓励娼妓从良。
表面上看来,国民政府仿佛是动了真章,然而,与它发动过的无数运动一样,这次禁娼运动,又掉进了虎头蛇尾的怪圈里——
从前面的数据可以看出,全国各地的娼妓为数众多,再加上与之相关的饭店、商店、旅馆等一整条产业链,牵涉到的人数更为庞大。
因此,当娼妓业被取缔后,无数问题便出现了——妓女们要往何处去?靠着这一行吃饭的人怎么办?税收的缺口要怎样弥补?......
面对这些问题,与其说国民政府无力解决,还不如说,它压根就没想解决。
有件事情很能说明问题——
就在南京市下令取缔娼妓业后不久,南京的许多商人们便撑不住了,纷纷上书请愿,要求恢复妓院营业,保持市面繁荣。
听到这个消息,南京的妇女组织也坐不住了,找到市长刘纪文,表示强烈反对。
然而,刘纪文却表示:哎呀,这个妓女救济嘛,非常麻烦,没有那么简单。何况,很多人成为妓女,完全是因为她们生性放荡、自甘堕落,有什么拯救的必要呢?再说了,世界各国这种情况都很多嘛,“乃文明社会之自然现象”!
刘纪文的话不中听,但却是当时许多人的共同想法——妓院行业属于“贱业”,从事这一行的妇女自然也就成了道德败坏的家伙,对于这种人,让其自生自灭即可,干嘛要大费周章呢?
但真实情况是这样吗?
1951年,上海市开始正式取缔妓院之后,曾经对第一批收容的501名妓女进行调查,得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结论——
在这501名妓女中,由于被父母、丈夫抵押出卖、无经济收入、或是被人拐骗等原因成为妓女的占到了90.8%,而由于“自甘堕落”成为妓女的,仅占3.4%。
也就是说,绝大多数妓女,都是在苦海中挣扎求活的女人。
在妓院中发生的种种黑暗故事,也佐证着这一说法:
20世纪30年代,尚在燕京大学社会学系读书的麦倩增写了一篇论文,名为《北平娼妓调查》,其中提到,当时妓院的老鸨、领家(主管),对待妓女的手段极为酷烈,稍有不驯顺者,便用“烧红的通条来打”,一直打到妓女无力反抗为止。
而据一位名叫徐淑敏的妓女自述,她3岁时便被父母卖到妓院,一直生活在黑暗、苦难与恐惧之中。在她身边,有一个名叫翠云的妓女,得了痨病,正在奄奄一息之时,妓院的领家便扒去她的衣物,将她塞进棺材里,即使翠云仍在呻吟着:“我没死......”,领家还是命人钉上棺材盖,就这样拉出去掩埋了。
然而,对于绝大多数国民政府的“精英们”来说,这些妓女不过是路边的石子,看见和没看见差不多,至于拯救妓女,更是笑话——有人会去拯救路边的石子吗?
于是,从20世纪30年代开始,各大城市的妓院纷纷恢复营业,烟花柳巷、歌舞升平,一切都恢复了从前的样子。
正因如此,当新中国宣布要取缔娼妓业时,许多老鸨、领家纷纷嗤之以鼻,觉得这不过又是做做样子而已。
然而,他们完全低估了新中国的决心。
1949年11月21日下午5:30分,也就是前文提到的《关于封闭妓院的决议》通过仅仅半个小时之后,北京市长聂荣臻发出指令:封闭妓院!
随着命令下达,北京市各个部门迅速行动起来。
晚上8:00整,北京市公安局、民政局、卫生局、妇联等部门出动2400余名干部和民警,分成27个小组,查封了北京全市的224家妓院,集中收容妓女1303人,初战告捷。
随后,在上海、天津、汉口、广州等地,也纷纷展开行动——由于实际情况各不相同,各地基本都采取了先清查登记、限制营业,随后逐步取缔的方式,对娼妓行业展开了围攻。
关闭妓院,只不过是取缔娼妓业的第一步,更重要的,是给这些曾经的妓女找到一条全新的活路——
必须承认的是,虽然妓女社会地位极低,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妓女的收入仍然是要远远高于普通劳动妇女的。
1930年,天津市社会局对妓女收入情况进行了一番调查:除去极少数的“花魁”之类的一等妓女之外,二等到五等妓女,平均月收入为26.48元,平均月支出25.29元,每月还能存下1块多大洋。
与之相比,夏衍的报告文学《包身工》里的“芦柴棒”,每天的收入不过是3角8分钱,一个月下来,也就11块钱左右,两下里比较,高下立现。
即使与一般的知识分子相比,妓女的这份收入也不算逊色——根据史料记载,20世纪2、30年代,浙江省新入职的小学教师,每月薪水也就是在20块大洋左右。
不需要什么工作技能,收入又相对可观,这就是许多妓女虽然遭遇悲惨,但仍难以彻底脱离妓院从良的主要原因。
在这种情况下,加之对未来完全失去希望,许多妓女就养成了好吃懒做的恶习,即使挣到了钱,也很快便挥霍一空,甚至举债度日。
在这种情况下,要让她们回归正常生活,靠双手自食其力,着实困难重重。
要彻底改变这些妓女,需要一场由外到内的彻底革命,而这场革命的核心,就是要把她们真正当做一个人来对待。
作为一个人,首先要保证的就是生命权,因此,当新中国将妓女带进收容所时,第一件事就是帮她们治病。
当完成收容工作后,北京市对这1303名妓女做了一次全面的健康检查,结果让医生大跌眼镜——
在1303名妓女中,至少有1种性病的为1259人,占总数的96.6%;
在这1259人里,有2种或以上性病的558人;
同时,大量妓女还有心脏病、胃病、妇科病、肺结核、气管炎、眼病等症状;
......
而根据上海等地的体检记录记载,全国妓女的健康状况基本都与北京没什么区别。
病症诊断完了,可治疗是个大问题。
对于梅毒等性病的治疗,当时最有效的办法是注射盘尼西林,而新中国并没有能力生产这种药,全部依赖外汇进口,计算下来,仅一个早期梅毒病人,就要花费旧币100万元以上。
同时,由于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国家库存的盘尼西林都要供应前线,这样一来,被收容的妓女们就陷入了无药可用的困境。
面对这种情况,国家领导人们作出了果断的决定——
北京市长聂荣臻指示:“她们是我们的姐妹,所以必须治!”
上海市长陈毅下令:“不管花多少钱,也要治好她们的病。别的地方可以省,这笔钱不能省!”
......
就这样,各地被收容的妓女们都得到了妥善的救治,而所有的费用,都由国家买单。
无微不至的照料,温暖了这些女人苦难的心灵,她们说:“以前我们害病,有谁理呀?席子一卷就给拉到天坛底下埋了,现在共产党拿我们当人待,我们要转不过脑筋来,可就太对不起毛主席和人民政府了!”
治好了身上的病,心里的大门也就打开了——
从进入收容所的第一天起,“妓女”这个名称就从这些女人身上抹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学员”,一个称呼的改变,让很多女人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尊重。
在收容所里,这些原本受欺压、受剥削的女人们,开始拿起书本,学着读书写字;开始学习技术,掌握生存的本领;开始参加劳动,许多人第一次体会到了劳动的快乐。
走出收容所之后,根据这些女人自己的意愿,政府又为她们提供了一重保障——
愿意回家乡投奔亲人的,各地政府要定时对学员的情况进行回访,保证其在家乡可以正常生活、劳动,不受歧视;
愿意嫁人的,严格考察男方的工作情况,确保男方有正当工作,能够成立稳定家庭;
无家可归的,政府或是将她们安置到农场、工厂,或是将她们组织起来,成立各类小型企业,不让一个人再次流离失所。
......
就这样,到了1953年,随着学员们纷纷重新走向社会,各地的收容所逐渐撤销,在中国历史上存在了数千年的娼妓业,就此消失。
衔笔说:
关于这场运动,历史课本上称为“社会改造运动”。
但我更愿意称其为一场“拯救行动”。
如今,在许多自以为“睿智”的人看来,妓女,是社会的渣滓,完全不值得同情和拯救,“劝妓女从良”,甚至成了他们口中的笑话。
然而,就在70年前,新中国就曾经这样做过这样的事。
这场“拯救行动”,不仅是让这些女性脱离了苦海和牢笼,更重要的是,新中国用行动证明了——在这片土地上,没有一个人,生来就应当被欺侮和压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