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珠涌”,
这是一个诗意的名字。
它在哪儿?生活在古广州的人们
因何带着满满的爱意给它起了这个名字?
为什么说十三行的风华成就了它?
它又是如何消失的?
且让我们一起去探寻,
为“水城记忆”再添一个清丽婉约的故事。
连接珠江水
随潮共起落
在今天的百度地图上,你是怎么找也找不到漱珠涌的,它早已成了暗渠。不过,我们可以从长约近6公里的海珠涌入手,去追寻它的痕迹。在百度地图上,海珠涌如同一条玉带一般横贯东西,流经工业大道、南田路、宝岗大道、江南大道中、晓港公园和滨江东路,西端在凤安桥以西420米处(靠近白鹅潭)同珠江后航道相接,东端在鸭墩关桥(珠江泳场附近)与珠江前航道相连接。
1907年的省城地图,漱珠涌与珠江相连。 (图/fotoe)
要知道,海珠区的大片陆地是从“海”里长出来的,海水褪去之后,留下一条条“首尾”均与珠江相连的河涌,河水随潮起落,故而又名“潮道”。这一条条“潮道”,既有灌溉之利,又有运输之便,成就了“河南”珠悬玉照的花田,“一抹绿烟微,茶歌出田表”的茶园以及数不胜数的鱼塘、藕塘和稻田,成就了文人写不尽的“梦里水乡”。
今天的海珠涌两岸,几乎都是繁华闹市;若时光倒退三百年,我们看到的就是典型的岭南乡野风光。雇一艘小船,在河涌上由东向西悠然行驶,放眼望去,桃花夹岸,落英缤纷。到了汇津桥下(今南华西街附近),突见一条碧澈的河涌从瑶溪分叉出去,一路往北蜿蜒,坐船溯流而上,又可“摇”进珠江。这条支流与珠江交汇之处,距江上的鳌洲岛只有咫尺之遥(注:由于河沙的淤积,今日鳌洲岛已与珠江南岸连为一体),对岸是闻名遐迩的十三行。这条碧澈如洗的河涌,就是我们要说的主角——漱珠涌。
1877年河南岛漱珠涌和漱珠桥(出自赖阿芳,地点是现南华西路海幢寺西北侧)
漱珠涌这个名字十分风雅,来头也有讲究。据说,“河南”分布着一系列的岗地。在海水未褪去的时候,这些红色的岗地犹如水面上的一颗颗珍珠,“海珠”之名,正由此而来。石榴岗、七星岗、赤岗、马岗、石马岗、乌龙岗等高地自东向西排开,在古代堪舆家眼里,这是蛟龙之象,漱珠涌口的鳌洲岛,恰如蛟龙嘴里的一颗明珠,故而才有了“漱珠”之名。
行商修庭园
书香润古涌
说起来,漱珠涌的历史可要比十三行长得多。它还有一个别号,叫做“运粮河”。一艘艘木船将“河南三十三村”生产的粮食、瓜果、蔬菜运往城内,又从城内换回日用杂货。清代初期的漱珠涌,夹岸遍植水松、垂柳,毗邻古刹海幢寺,再往远走一些就是以素馨花田闻名的庄头村,一派清丽的田园风光,跟“繁华”两个字沾不上边。
漱珠涌伍家大院、潘家大院入口(1843年)
漱珠涌的繁华是十三行造就的。据史料记载,1766年,十三行行商之一、同文行行主潘启在漱珠涌西侧购买了一块方圆约20万平方米的地皮,建祠堂,修宅邸。潘启来自福建龙溪,就将此地命名为“龙溪乡”。此后,潘家子弟在此陆续营造宅邸和园林,亭台楼阁的名字,无一不取得用心:南雪巢、漱石山房、晚翠亭、听风楼、秋江池馆……十三行行商向来热衷文化审美,潘家花园收藏的法书,名画、古铜印之多,被誉“甲于粤东”。潘启之孙潘有为从京城辞官后在此潜心读书多年,足迹罕入城市,这份真诚的情愫是写在骨子里的。
潘振承
潘氏在漱珠涌西边修建“大宅门”之后,怡和行行主伍秉鉴在漱珠涌东侧修祠建宅。伍秉鉴的另外一个头衔是当时的全球首富。据广州当代建筑大师莫伯治先生所著的《广州行商庭园》一文,名为万松园的伍氏别墅水道深远,榕荫匝地、芭蕉亭亭、曲廊环绕。与潘氏一样,伍氏子弟中亦有不少“书痴”,伍秉鉴之子伍崇曜还修了一座在当时颇具声望的藏书楼——粤雅堂,堂内有“美酒千壶书万卷”,而万松园内亦是“收藏法书名画甚富”。伍氏花园与潘氏花园在漱珠涌两岸相对而立,给这条“运粮河”带去了不少贵气与书香。
伍园清晖池馆的内景
酒旗招展绿杨津
一船明月一船人
继潘、伍两家在漱珠涌两岸修宅邸、盖园子之后,十三行的富商们开始在这儿“扎堆”修宅子。一来,涌口江对岸就是十三行商馆区;二来,这里是“蛟龙吐珠”的风水宝地。随着富商巨贾“扎堆”居住,漱珠涌两岸越来越热闹。据史料记载,18世纪下半叶到19世纪上半叶是漱珠涌最繁华的时候,酒肆鳞次栉比,画舫穿梭如鲫,商贾在此饮酒欢宴,文人在此吟咏消闲,渔女在此脆生生叫卖海鲜……“郎从桥外打鱼虾,妾出桥头去采茶。来往不离桥上下,漱珠桥畔是侬家”,说的是平常人家的辛劳,“酒旗招展绿杨津……一船明月一船人”,说的是消闲取乐者的惬意。
清代画家笔下的行商庭园 (李晓容/fotoe)
在漱珠涌熙来攘往的人群中,还有一群“凑热闹”的洋人。本来,按照朝廷的规定,洋人只许在十三行商馆区出没,乾隆末年,朝廷有所松动,允许外国人定期到漱珠涌一带与花地游览。“憋闷”的洋人蜂拥而至,其中有艺术天分的人,用画笔描摹漱珠涌的倩影,有些画作还印成明信片,在海外广为流传。
十三行区域河段(1878年)
然而,就像我们之前写过的多条河涌一样,漱珠涌也难逃“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的命运。鸦片战争后,广州“一口通商”时代终结,十三行繁华不再,漱珠涌渐次寥落。20世纪20年代,随着南华路、洪德路、同福路等马路的修成,漱珠涌的水运功能渐成“鸡肋”,涌上古桥亦被拆去。伴随着“城市化”“工业化”的脚步,漱珠涌的容颜越来越暗淡,最终毫无悬念地沦为臭水沟。20世纪60年代末,漱珠涌被覆盖,改为暗渠,自此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
文/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王月华
广州日报·新花城编辑:林玮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