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帆冁 余连祥
“仙人难断叶价。”原先养蚕,最怕桑叶不够。从事桑叶买卖的叶行专门推出了“稍叶”这种远期交易。现如今,农村的桑树地里难觅采叶人。学校第一年养蚕,桑树新栽,刚发了些嫩小的枝叶,桑叶都是别处友情提供的。如此看“空头蚕”,总不踏实。
大眠以后的蚕宝宝俗称“老蚕”。不过此时的蚕宝宝并没有“老”相。它们已有婴儿拇指般粗细,白胖的身子微微泛着青色,脑袋是圆鼓鼓的,近尾巴处渐扁窄些,伏在墨绿的桑叶上埋头苦吃。若是被儿时的我见着了,定是要被吓的哇哇大哭,可现在的我瞧着蚕宝宝甚是欢喜,竟还看出了几分虎头虎脑的可爱来。这大约是老母亲的心态,怎么看自家的蚕宝宝都觉得好看。
老蚕食量颇大,不分昼夜,一个劲地吃叶。往往是在地铺里铺满桑叶后,没过多久,在蚕宝宝如雨打芭蕉的蚕食声中,桑叶被蚕宝宝风卷残云一般吃尽,地铺上唯一片生青滚壮的蚕宝宝嗷嗷待哺。大眠后那几日,蚕宝宝一天要吃掉近200斤的连枝桑叶。由于阴雨天气和蚕忙等原因,我们的桑叶供应出了问题。一时间蚕宝宝即将面临着断粮挨饿的窘境。暴雨前夕,湖州天气潮湿闷热,大伙的心情也如天气般烦躁不安,我们蹲在竹筐前细细择出品相磕碜但也还能喂给蚕宝宝的桑叶,不舍得浪费,生怕蚕宝宝吃了上顿没下顿。校园新栽桑树上的那些小枝条,也不得已做了蚕宝宝们的储备粮,不时就得去摘些来喂蚕。树小蚕多,就算薅秃了那几颗小桑树也远不能填饱蚕宝宝们的肚子,必须去别处寻来大量桑叶才行。于是,余教授决定带上我们的同学开车前往湖州荻港古村的桑基鱼塘核心保护区去摘桑叶。傍晚时分,一行人满载而归,余教授的小汽车被塞得满满当当,硬是载了近两百来斤的桑叶回来。同去的同学为给桑叶让座,只好自己打车回的学校。与桑叶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好消息,便是桑叶的问题解决了。经楼站长牵线、余教授积极沟通,荻港古村的几位蚕农将每天给蚕宝宝送来充足且新鲜的桑叶。大伙儿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下,喜滋滋地戏称我们“春蚕工作坊”从此是“桑叶大户人家”,养起蚕来底气十足,很大方地给前来蚕室打卡的学生和家长送桑叶。
老蚕已经可以连枝喂桑了,并且桑叶上的细小灰尘与露水也无需揩去了。据张所长说,此时的蚕仍容易出现蚕病,因而蚕室通风和一日一次的用“防病一号”进行蚕体消毒工作依旧不可或缺。自从落地铺后除沙的工作便就免去了,但蚕沙长期堆积不清理容易发霉导致细菌滋生从而影响蚕宝宝的健康。楼站长告诉我们可以采用多喂薄饲的方式,让蚕宝宝尽可能的把每次喂的桑叶吃干净,这样子一来蚕沙堆积便少了。不过,理论我们是听懂了,实践起来就是另一码事了。依旧是慈母的心态在作怪,我们总是担心蚕宝宝挨饿,每次都喂厚厚的好几层桑叶。虽说蚕宝宝吃得多,不料却同孩子那般挑食,他们只吃新喂的新鲜的桑叶。于是陈旧的桑叶在蚕宝宝的足下越积越厚,地铺渐渐凸起成小山丘。大概是蚕宝宝长势喜人,我们竟然选择性忽略了蚕沙堆积的问题。
在接连饲了五六日后,蚕宝宝吃叶速度减慢了,随之发现先眠的那批蚕宝宝中有些身体已经从尾部往上渐渐由生青转黄白。等到蚕全身变为玉黄色,不再吃桑叶且开始网丝,就意味着蚕熟了,俗称熟蚕。蚕熟后下一步便是上簇,要将熟蚕捉到蚕簇上去,让它吐丝结茧。一日下午,我们随余教授去了毗山脚下的湖州市蚕桑研究所参观学习。那儿的蚕比我们的要早熟些,有部分已经上簇结茧了。如何判别熟蚕,张所长告诉我们一个简单的方式。熟蚕是透明的,蚕农判断蚕宝宝是否已熟时往往把蚕宝宝拿到光线里去照,看蚕宝宝是否已“通”,即是否透明了。
5月20日,刚出差回来的楼站长大清早便赶来学校指导。她在细细观察后,判断出老蚕将在近两日陆续变为熟蚕,明日稍晚些就可以上蔟了。同时,我们的“蚕沙山”终于藏不住了,楼老师让我们必须在上簇前把蚕沙清理掉。趁着下午没课,我们养蚕小组的同学们开始“移山”工作。估计是朝夕相处有了感情,女孩子们都不怕蚕宝宝了,她们能一边面不改色捉蚕宝宝,一边还与人谈笑风生。我们很快将地铺中的蚕宝宝悉数捉到蚕匾里暂时放置在门外走廊上,再将地铺上的蚕沙等废弃物清理干净,随后还要用报纸代替原先的油菜籽壳铺落地铺。在等待蚕室整理、布置的期间,蚕宝宝们偶遇了一群刚下课的同学。他们齐围在蚕匾旁边,在经过我们同意后,有同学好奇摸了摸蚕宝宝,还有的同学与蚕宝宝合了影。人群热闹嘈杂,我远远地听见他们在说“为什么要在学校养蚕?”“好多蚕,好大只啊!真不错诶。”“这个蚕好像有花的有纯白的。”“我家里以前也养。”……我们做的事情终于被人看见了,还得到了赞叹,近一个月来的辛苦都化作了欣慰。
蚕宝宝被重新放回地铺。由于蚕宝宝大眠的时间不一致,因而有几条蚕也熟的早些,需捉起放到一旁的簇具上先行吐丝结茧,可真是“喜见新蚕莹似玉,灯前检点最辛勤。”大部分未熟的蚕还需再喂几次桑叶。据《豳风广义》记载:“饲至身肥、嘴小、丝喉渐亮……便可上簇。蚕将老之时也,饲之宜薄且频,宜微暖,不过一二日之间,便可上簇矣。”在蚕熟之前饲养需注意两点:一是不继续在自然温度下养蚕,打开热空调,将蚕室温度控制在75华氏度左右;二是不再用连枝桑叶喂蚕,需将桑叶摘下,在地铺上薄薄铺一层,见蚕宝宝吃完了便再薄饲一层。
“候蚕尽皆身体透明,不食游走则作茧也!急宜拨之上簇。”“蚕熟一时,麦熟一晌。”5月21日,正巧是小满节气,下午5时左右,我们开始上簇了。旧时蚕宝宝将熟,蚕农们要在蚕室中用竹木、芦帘和草荐架起棚,俗称“山棚”,因而上蔟又称上山。蚕农得将蚕宝宝从地铺里一一捉起来,过秤后再放到山棚上,然后在山棚上插满“帚头”,以便让蚕宝宝在“帚头”上做茧。如今,一切就简,只要在地铺里放满蚕簇就好。我们所用的蚕蔟有好几种。一是草龙又称柴龙,二是湖州把即帚头。这两样都由稻草做成,诚如诗人沈炳震在《蚕桑乐府》所述:“去年田好多收稻,有米冬舂尚余藁。平头剪截一例齐,留待今年作蚕草。”其三是现代化的塑料格簇。第四种是从校园中就地取材,用竹子枝丫做的蚕蔟。将竹子较为软且易折断的部分去除,然后剪成50cm长短,竖立放置在地铺上,就成了一个简易蚕簇。来我们蚕室打卡的家长们正为如何上簇发愁,看到这种竹枝簇具,都说可以学样,从小区的孝顺竹上剪些枝条来上簇。
上簇之前需进行最后一次蚕体消毒,随后依据蚕宝宝的情况来决定是否还需再饲少许桑叶,若未熟的蚕宝宝尚多则还需喂桑叶。铺满蚕簇后,只需静待熟蚕爬上蚕簇找到它满意的位置后吐丝结茧。蚕结茧期间,蚕室内温度需保持在80华氏度左右,并关上门窗,拉下帘子,加温去湿。蚕茧“出口干”有利于缫丝。正如清代康熙皇帝为《耕织图》题诗的《炙箔》中写道“蚕性由来苦畏寒,深垂帘幕夜将阑。炉头再蘸松明火,老媪殷勤日探看。”接下来的时间便交给蚕宝宝们忙活了,我们就等着收获金灿灿的黄金茧了。
蔡元培说:“大学者,研究高深学问者也。”我们大学生养蚕远不能仅是养蚕,我们既要科学喂养蚕宝宝,又要传承丰富的蚕丝绸文化,还要带动前来春蚕工作坊打卡的学生和家长养好蚕宝宝。
本文为钱江晚报原创作品,未经许可,禁止转载、复制、摘编、改写及进行网络传播等一切作品版权使用行为,否则本报将循司法途径追究侵权人的法律责任。
来源:钱江晚报·小时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