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这样一个公司,他的商船曾联系着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用商品与大炮创造了绝无仅有的人类商业文明,成为近代世界历史的缔造者,这就是英国东印度公司。
许多人的印象里,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地位就好像近代史的神一般,无数的小说、电影都对其描述极为夸张。英国东印度公司确实一度为英国带来了巨额财富,刻板印象让大多数人认为公司本身就是黄金白银的象征。就是这样一家公司,在历史上曾面临着严重的财政危机,甚至险些破产。
英国东印度公司的资金来源主要有三个部分:一是国内融资,二是贸易利润,三是掠夺。
早在1599年,一群富有野心的商人向当时的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提出成立一家公司专门负责远洋贸易,经过一番游说,终于是在1600年成立了英国东印度公司。刚成立的公司有125个持股人,公司的启动资金达到了7.2万英镑。
在英国东印度公司成立之前,香料贸易带来的巨大回报就已经吸引了众多英国绅士对其投资。到了18世纪后期,英国东印度公司的管控范围越来越大,几乎掌控了整个印度。这让东印度公司控股的伦敦绅士老爷们利欲熏心,要求公司分红上涨。
到1771年,英国东印度公司的股东分红已经由曾经的7%上调到了12.5%,高额的公司分红成为英国东印度公司陷入财政窘境的首要缘由。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更何况是追名逐利的英国东印度公司。英法七年战争结束,法国人被打跑,印度的莫卧儿帝国也乱成了一锅粥,整个南亚大陆再也找不到一个能够与英国东印度公司抗衡的势力,安逸的环境和高高在上的地位让英国东印度公司变得日益腐败起来。
据统计,在1757年到1766年期间,英国东印度公司来自孟加拉的员工给总部的员工送礼物的金额总计高达217万英镑,送礼的金额就如此之高,贪污的金额不知道要翻上几番。时任孟加拉总督克莱武在后来被爆料,他个人的年收入达到10万英镑!而当时的英国财政部大臣的年收入才是133英镑。
此时的英国东印度公司财政漏洞可谓是千疮百孔,下边的跑腿人要加速捞好处,上边的控股人要投资高收益,前方紧吃,后方也紧吃。
与此同时,英国东印度公司的主营业务茶叶,在北美又出了岔子。18世纪末,美洲已经有了本土的茶园,由于本地的便利性,美洲茶叶的价格总是低于华茶,这让英国东印度公司进口的华茶大量滞销,资金链几近崩裂。
1773年,英国政府针对北美殖民地的茶叶产业,颁布了《救济东印度公司条例》,条例完完全全就是站在了英国东印度公司一边,除了免除东印度公司在北美殖民地的茶叶进口税,还禁止北美殖民地人民贩卖“私茶”。这直接引起了北美殖民地人民的不满,装运茶叶的船只进入波士顿港口后,北美的搬运工人以拒绝卸货的方式进行抗议。
12月16日夜晚,60名北美工人化妆成印第安人,将英国东印度公司船只上的三百多箱茶叶全部倒掉。据报道,“涨潮时,水面上漂满了破碎的箱子和茶叶。自城市的南部一直延绵到多彻斯特湾,还有一部分被冲上岸”。这就是著名的波士顿倾茶事件。
就在波士顿倾茶事件的同一年,英国政府为了遏制不断膨胀的英国东印度公司,颁布了《1773年东印度公司法案》,该法案最大的影响就是建立了国会对公司的主权,法案中这样写道:“公司为王室代行王室之权,而不是为公司自己获得主权。”
对于公司来说,这代表着其控制权归政府所有,公司对印度殖民地的控制,实际上是王室对殖民地的控制;而对于殖民地来说,此时的英国政府已经承认了英国东印度公司的所作所为就是英国政府的意志。
当然,英国政府并没有真的去管理东印度公司,而是派遣了几个人到孟加拉成立了专门的管理机构,并设立孟加拉总督对其监管,最让东印度公司不能接受的是,管理机构所指出的全部花费由公司承担。通过这次法案,英国政府既拥有了公司的所有权,每年还能够获得一大笔所谓的管理机构的支出费用,这笔开支几乎每年都在上涨,让英国东印度公司本就不富裕的财政情况雪上加霜。
能够一直与英国东印度公司相竞争的则是荷兰东印度公司。而在1799年,荷兰东印度公司资不抵债,最终破产,曾经被称为“海上马车夫”的强国仅有的光辉彻底成为泡影。英国东印度公司之所以没能走上破产的道路,则是因为他背靠莫卧儿与大清。
早在1615年,英国东印度公司就与莫卧儿帝国建立了联系。此时的莫卧儿还是一个实力强大的帝国,英国人以较低的姿态给莫卧儿帝国的皇帝贾汗吉尔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与乾隆皇帝不同,贾汗吉尔非常欢迎英国人送来的各种礼物,对于英国东印度公司的通商请求给予了最大程度的便利。
贾汗吉尔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此时给予如此便利之权的英国东印度公司,会在一个世纪后将他的帝国变为殖民地。如此看来,清朝打开国门与英国通商就能够免除压迫的说法显然是站不住脚的。从此,英国东印度公司在莫卧儿帝国的势力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说1670年以前,英国东印度公司还算是一个贸易公司,在这之后,它彻底成为了英国政府的统治工具。查理二世在1670年授权东印度公司五项特权:允许东印度公司占领地盘、铸币权、组织军队权、允许英国东印度公司自行决定开战或结盟并且政府认同、治外法权。持有这5项特权,公司已然成为了英国的海外代理人。
这一系列的特权让东印度公司成为了开拓者、统治者,拥有着至高的地位,而拥有这地位的前提就是一个字:钱。王室也好,公司控股人也好,只要能够带来足够的利润,就可以排除万难为公司在国内国外创造条件。
18世纪中期,莫卧儿帝国变得四分五裂,各番邦由于高额的赋税而奋起反抗,中央政权必须开支巨额军费来平叛以保证各地的高税收来支撑军费,如此形成了恶性循环。英国东印度公司早已经培养了将近一个世纪的军队终于派上了用场,混乱的局面下,训练有素的英军很快夺取了多地政权,印度成为了英国名副其实的殖民地。
马克思评价这段历史道:大莫卧儿的无限权力被他的总督们打倒,总督们的权力被马拉塔人打倒,马拉塔人的权力被阿富汗人打倒,而在大家这样混战的时候,不列颠人闯了进来,把他们全部征服了。
1799年12月31日,荷兰东印度公司解体。这对英国东印度来说是一个好消息,从此,世界的香料贸易转变为以英国人为主,荷兰、法国为辅的局面。再加上此时英国东印度公司对于印度殖民地的压榨,英国人日子过的简直不要太好。
虽说印度殖民地的收入已经是天价,但英国王室与控股人仿佛一个个吸金无底洞一般,当分钱的速度远远大于赚钱的速度时,东印度公司将下一个目标定为了中国。
印度满足了英国的香料需求,中国则满足了英国的茶叶需求;当这两个地区都被英国东印度公司侵犯压迫时,就满足了英国的财富需求。
17世纪60年代,英国东印度公司在印尼的万丹国进口茶叶的过程中接触到了台湾,逐渐联系上了茶叶的生产商,绕过了作为中间商的万丹。
当时的清王朝为了收复台湾,对台湾进行严格的封锁与管控,禁止了大陆与台湾的一切往来。台湾郑氏不得已与印尼的东印度公司分部建立了联系,自此,英国东印度公司先后在台湾、厦门设立了进口茶叶的贸易据点。
在17世纪末,东印度公司的华茶贸易还并不庞大,仅有160担,到1771年波士顿倾茶事件的前两年,英国东印度公司对华茶的进口量高达十万六千担,一百年的时间里翻了660倍,茶文化从英国的上流社会,逐渐变得越来越普及。
在与大清进行贸易的过程中,茶叶、丝绸、瓷器都是英国王室非常喜爱的商品,英国东印度公司在印度赚的钱除了被本土的股东们分走,还有一部分则是进了中国人的腰包。于是,寻找一种能够打开中国大门的商品成为迫在眉睫的需求。
在十八世纪时,英国试图用棉花撬动大清的国门,棉花成为了英国与中国近代交易的第一个大宗商品。然而天朝上国毕竟是地大物博,在进行了几轮贸易以后,除了促进大清的纺织手工业发展,还带动了大清的棉花种植,使得大清对于进口棉花的进口需求迅速减少。
棉花的失败为鸦片的上台埋下了伏笔。1767年之前,印度输出的鸦片每年只有200箱,主要用于英国王室贵族,到了1839年,印度输出的鸦片高达4万箱几乎全部都到了中国。1800年至1810年,清朝与英国东印度公司的贸易收入为2600万两白银,1828至1836年间,清朝则需要输出白银3800万两,从贸易顺差到巨额的贸易逆差,其根源就在于鸦片。
而鸦片的产出地孟加拉,在英国的统治下由于饥荒而饿死近一千万人,即便如此,英国东印度公司仍然强迫当地农民种植棉花、鸦片等经济作物。
在英国东印度公司的贸易中,利用印度的棉花与鸦片换取中国的白银,利用中国的白银巩固公司在印度的统治,从而满足本土对于财富、物资的需求。
1874年1月1日,英国东印度公司将所有的财产、权力交给政府后解散。他终究是不存在了,却并非全部是因为财政危机。
确实,贪污走私不断,导致印度频繁起义,继而军费开支不断,东印度公司这间大厦的外表光鲜亮丽,内部却早已化为腐朽;而最主要的原因是:英国东印度公司的时代过去了。
英国东印度公司靠着贸易和劫掠起家,靠着贸易和劫掠走上巅峰,他本身就是商业属性。18世纪六七十年代,第二次工业革命开始,工业资本迅速膨胀,代表着商业资本的英国东印度公司倒塌了,不列颠帝国的时代也逐渐在历史中褪去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