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字,一写如故;有些字,再写仍难。
近期勾搭上的朋友,线条与大字,带来良多生趣。2018年1月26日,第34天,我遇到了我,觉其难,怎么写都感觉不对。就像,明明很想做好自己,却怎么做都是错。看着我写的“我”,原地搓手、气笑。
气归气,但又感到这是与大字情缘未了的一种。何况,心底总有一股莫名的底气——我总有写好的一天,这可比相信“你总有爱我的一天”,坚定得多了,毕竟这百分之九十九是自己的事。
现在回过头来看,最开始二十天的野路子,随性去写一个字。一如初相识,展现的是最现在最性情的自己,躁、乱、盲都没关系,这样以后如果还想练,还能有所际遇,那么就走上一条可能成为“好人”的路,一直记得《白鹿原》里鹿兆谦从土匪胚子到学为好人。
那时候,每天都写一遍《心经》,写一张扔一张,还期盼着扔出利落帅气。
2017年的最后一个夜晚,祭司跟我讲得从“永”字开始练,还说好的字看起来应当像一个活动的人一样。心有所动,练字给我的感觉倒真是像一个人,说话行为收放自如,敢于出手,善于结尾,过程也稳。有些笔划不利落,就像一个人做不好某一件事,总也舒展不开来。
巧得很,新年的第一天,收到的第一个快递,是笔纸砚,刚好有米字格,开始随着自己的想法练习“永”。
现在一瞧,简直没脸看。十几天后,摊手无奈,练不好的“永”字,一日之内,一纸之间,心浮气躁可以写出花样永,真的是“无定性,无定永”。故永之一字,不亚于情之一字。好好练吧,每天至少写永60遍…
虽然写不好,但这不妨碍想法的诞生,我感到每一笔一划,都当有自己的本分与风流,如此才算好。同时,让我兴奋的是:发现永字练多了,《心经》写得比最初要好了。
练字之余,也看过各路经验人士的说法,指出练字如果有捷径,那么就是大量临帖。但这个帖,最好挑自己看着喜欢的。
颜真卿的《多宝塔碑》,欧阳询的《九成宫醴泉铭》,柳公权的《玄秘塔碑》,对于初学者,这三个被推荐得最多。但我看着,并没有想要去临帖。一如钱钟书说的:没遇到你之前,我没想过结婚。
那时我并不确定,自己是否会遇到一见就想临的帖。
幸甚,二十天后,我遇到了。
最初瞧见《灵飞经》,内心有一股“是自己想临的帖”的激动,还记得是周五,下班后花了一个多小时挑选了两个版本。但坦白来讲,行与楷之间,我更钟意行书。待我笔划练稳之后,第一个要临的行书是《圣教序》。
收到字帖那会,激动、惊叹,忍不住伸手去摸了。克制不住的冲动,同时也看到了自己对美的贪心。那一刻,我同时惊叹于自己还能有如此强烈的感觉,仿佛沉睡了很久的人突然活生生起来。
降温,天寒地冻,坐在那抖啊抖,在《灵飞经》里找到永字,开始临……为了维护好自己的喜好,我决定买一件在深圳利用率不高的羽绒服,真舍得!仿佛将一个人放在心尖,一丝一毫都不能损伤,就是要护着,护着,护着!
不得不讲,临帖还是有看得见的进步的。但我这时依然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娃娃,对什么都好奇,并没有定性,想着这一笔写长,那一笔写粗,换一只笔写,只用笔尖写会怎么样……各种试,各种不稳,疑惑很多。
当然,还有很多永之流,大白话就是:再写仍难,怎么也写不好的字。比如一,比如双人旁,比如竹字头,顽症!
没关系没关系的,我有足够的笔墨纸,足够的耐心,足够的练习,足够的思考,总有一天,我能驾驭。何况,练字趣味多,来,提前送大家夏日蚊香。
临帖也是有诸多困惑,开始拿着帖,不知从何下手。简单的“我是从头到尾一遍遍临?”还是“一个字一个字临,直到写得差不多了再学下一个?”都不知道。现在问,我还是不知道,只是磨合了几天后,自然有了选择。
说个笑话,哈哈哈哈哈。自己笑够了,才能一本正经。繁体字,古人写的繁体字,他要是运笔快一点,稍微潦草一点,我看着只能干瞪眼,这字我不认识,这是笔划吗,这是画吧,老子管你几笔,一点一点照着画,顺序?没有的。这种心情典型的字就是《灵飞经》的第一个字,哈哈哈哈哈哈,开门卡住,是我长得太胖吗?我有什么错?
不过这种不管不顾,也有一种额外的收获,至少没被吓住,没因矫情而忘了开始。人啊,要接受不好的自己,才能有了好的可能。
日子在练字中悄悄流逝,每天晚上说好练一个小时,不知不觉,就一个半小时,两个小时。为了应对失眠,作息大调整,晚上下班后,只有三件事,吃饭、洗漱、早睡。
5点的闹钟,把自己叫起,练字。
外面一片黑乎乎,远处偶尔传来清洁工扫地的声音,我临窗而坐,开始一天的早课。期间,能明显感觉到温度的变化,大约一个多小时后(日出前后),最冷。
日子会过去,朋友会流逝,长路漫漫,我自难当。想把大字守住,直至我生命耗尽的那一天,我始终是那个清晨临窗写字的姑娘,与“独钓寒江雪”的人遥遥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