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不一定为实
张恒春
生活中人们常常把“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作为一句口头禅挂在嘴边,用以形容所见到的事情是真实不可质疑的意思,但我却经历了两桩于此相悖的事情。
那是在上个世纪的六十年代,我们的村庄是一个仅有几十户人家的小山村,坐落在南部丘陵与北面小块平原交界的地方,呈东西方向,村中心有一条东西大路穿过,村南是一条东西向的小河,邻接村子的边沿,属季节河,河岸再向南与丘陵地相接。村北是一片平洼地,400米外是一条东西向的大河,我们村里的人们都叫“北河”,河南是我们村的地,河北是邻村的地。当时我们村的家家户户在靠北河的岸边都有一块属于自家的菜地,村里是何年统一分配的,已无从得知,只记得从我能记事时起就有,而菜地在秋后普遍种植的是清一色的大白菜,成为我村的一大景观,就像是白菜专业村似的,也是村民现金收入的一大来源。白菜一般在末伏种,小雪季节收。每年进了腊月,在二十左右,就开始用小车载着赶集卖,为了防止天冷冻伤白菜,都会用芦苇席包盛起来,最上面再放一些软麦草盖好,装在独轮车的两边,一直卖到过年。每逢赶集时,大人都会天不明就起炕,简单吃点饭,然后一般会打发自家的一个小孩在前面用一根粗麻绳拉车子上“崖头”,因为以前的路都是既窄又高低不平的小土路,有许多很陡的坡,当地的农村都叫“崖头”,单凭一个人推车上不去,必须要有一个人在前方拉着方能攀登上去,没有小孩的,就需要另外的大人送一程,送过陡坡路再回家干其他事情。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一次帮着父亲拉车赶集的经历,上陡坡时我拉车,平坦路上父亲就让我坐在车上推着,到了集上父亲给我买了一个大大的白面火烧吃,成为我非常幸福的记忆。周围几十里的大集都会有我村的白菜在卖,我村是周围的村里零钱最宽裕的村庄,卖熟死猪肉的人最有体会,在外村转几个村卖不了,到我们村很快就卖净了。到了收白菜的季节,各户都会在地势较洼的地方挖一个地窖贮存,白菜数量一般在一百至二百颗之间。码放在地窖内,每五天需要拿出来放到太阳下晒一次。我家的地窖在村南小河的南边,一条村里人们叫“小东沟”的沟底,这条沟呈南北方向,北口靠近河的南岸,沟底有一片平洼地,有好几家的地窖都挖在这片地上,与我家地窖相邻的是我家的前邻居我二爷爷家的地窖。白菜在搬出放到太阳下晒的时候,必须要有一个人在旁边看护着,防止村里散养的群鸡啄食,这些散养鸡特别爱啄白菜吃,昂着高高的头,瞪着一双园磙磙的水晶眼,专门在白菜摊的周围转悠,寻找机会,一不留神,一颗好好的白菜光滑的表面就会被啄出一个大窟窿,所以看白菜是一个很粘人的差事,一整天除了吃饭时有人替一下,其余时间就跟栓在那儿似的,那儿也去不了,很是枯燥无味,而这个活一般都是家里的小孩干,而我们家基本由我承包了下来,感到既痛苦又无奈,每次都苦恼不已,成为我儿童时期最不快乐的记忆之一。
当时正是我们国家发生了严重自然灾害的时期,受灾区的老百姓生活发生困难,好一点的地区,就由国家统一收取干菜支援灾区,在一年的一个深秋的一天,我在小东沟里看白菜,我邻居二爷爷家的四姑也在看白菜,我四五岁,我四姑十岁左右,都属于小孩子的年龄,因为看白菜枯燥无味,闲着没事干,我四姑就把她家的摆着晒太阳的白菜拿了一颗较大的,提溜着到我家的白菜摊前比个头,看谁家的大,之后她就又把她家的那一颗提了回去,并没有动我家的白菜。这纯粹是小孩子间玩耍的一个举动,而这个过程恰好让在百米之外的我父亲看到了,我父亲当时正在大街中心负责为公社收本村的干菜,每户按人口摊派,每口人交三至五斤干菜,由村里统一收取,他边称干菜边记账,称完接就着装到车上,他在车上收干菜的空闲时间,就向我看白菜的地方眺望,正巧就看到了我们比白菜的一幕。因为他不在跟前,不了解真实情况,只看到了我四姑向回提白菜的情节,就认定是我四姑换我家的白菜,用她家小的换取我家大的,并认为我小不懂事,不懂的吃亏赚便宜,我父亲就找算我四姑,我四姑就解释不承认,我父亲不就相信四姑的解释,我四姑急的没法,就边说边哭,显得很委屈。我当时虽然知道真实情况,父亲不问我,我也插不上嘴,闹了个很大的误会。事情虽然过去了半个多世纪的时间,但我仍时时想起当时的情景,对四姑当时因着急辩解和哭的场面历历在目,感到很是对不起她。
再有另外的一件事,是我村与北面的邻村“庙东”村以大河为界,河南是我们村的地,河北是庙东村的地,大河河床有几十米宽的白沙滩,有清澈的河水流动,是夏季邻村的小孩常常玩耍的地方,沙滩向南连接的是我们村栽植的一片数十米宽的防水林带,多是些小树,再向南则是防大水的河堤,防水林带只有夏季发大洪水时才有水漫过,平时没有水,同样,在河的北岸庙东村的那一边也完全是这样的分布,并且每个村的大队里都专门安排有一个人全天负责看护这片本村的树林子,城头村看护树林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个头不高,身材短粗,脑袋很大,脸堂很黑稍许透着一点暗暗的红,腰板不很直稍向前倾,一张大嘴裂着两个大嘴角,黑黑的嘴唇,白眼球特别大,经常翻着一双不友好的白眼看人,冬天穿着一身肥大的黑棉袄和棉裤,夏天衣服也是偏肥大不够紧凑和利落,脸色对我村的人总是很凶,没有一点笑容,谁要是到他们的树林里折树枝,或过去偷搂他们的树叶作柴禾烧,他会凶得不得了,会把你盛柴禾的筐或娄子硬夺了去,上交到他们的大队里去,当然他也是按照大队干部的要求做的,为大队里负责任,不过就是有点过分的认真和严厉,因此很不讨我们村的人喜欢。而且围绕这条河两个村的村民之间和两村的干部之间还经常发生矛盾和摩擦,都想在自己的一边多栽树,让河水向对面侵蚀。小孩更是对他有意见。他有个家喻户晓的外号叫“大头”,其实这个人原本在国民党的部队里当过兵,后来被解放军俘虏后又参加了解放军,并且在解放军里立过三等功,再后来退伍回了老家务农,大队里照顾他,让他看树林,比干其他农活挣工分轻松自在一些。在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初,庙东村在周围村里是比较先进的村,大队副业办的早,大队里有磨面的机器,还有压面条的作坊,外村经常有人去磨面或换面条。
有一天的早晨接近吃早饭的时间,我带着几斤小麦,去庙东村的大队院里换面条,在门口外遇见了“大头”,见到我后他就找算我,责难我,说我以前在河边骂过他,我就不承认,就辩解,并且委屈的哭了,当时正好有一个三十岁左右当村的媳妇从此路过,高高的个头,长四方脸,心底很好,看到这个场面后,就善意地笑着对大头说,“万一是你认错了人呢”,大头不松口,说“就是他,他在河水里玩耍看到我后,说咱学鸭子叫的来呀,呱呱呱——”因为大头的乳名叫“瓜”,我很委屈地回了家,因为我跟本不知道他的乳名叫什么,我也从没有骂过人。后来我联系当时的情况,分析了了情形,可能是我村的东头一个孩子所为,这个孩子的外表与我很相似,年龄也差不多,很聪明伶俐也很调皮说话很脆快。如果没有这样一件事实情节,相信他也不会有此表现,只不过是张冠李戴不幸由我当了替罪羔羊,白白受了窝囊气而已。每次想起来当时的情景,都会很生气。据村里的人说,大头晚年的生活还算幸福,孩子挺出息为人也好,他的孩子在前几年跟外村的人拉起呱来,对我们整个村的人仍然还很有成见,我想可能是小时候受他父亲影响的缘故吧。
事情虽然过去了几十年了,当时的人已有许多不在世了,但我却没有稍许的模糊或忘记,凡事不可以仅凭一己之见就简单地下结论,凭想当然处理,要作认真的调查研究,多方听取意见,做到“兼听则明”,方能少一些遗憾,把事做的圆满。
作者简介:张恒春,男,1957年12月生 ,山东临朐人,1986年9月至1995年12月在临朐县白塔乡党委工作,做过秘书,党委委员 ,副书记等职务 ,1996年1月调任县职业中专任副校长职务,2017年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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