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葡萄酒行业,陈立忠似乎代表着一类人。
文 | 云酒团队
对一座精品酒庄而言,十年论成败为时过早。但对一位酒庄庄主来说,十年从无到有,历尽艰难和无助,把自己的酒送进柏悦和香格里拉,胡桃里和星巴克的酒单,远销欧洲,近在手机里的天猫APP,注定是一段精彩故事。
如果这位庄主恰恰是位“北京大妞”的处女座、极限运动和摄影爱好者,并且跟“老司机”有业务往来,故事是不是又多了几分遐想的余地?
于是我们找到陈立忠。
过去十年,她在新疆焉耆的茫茫戈壁上建立天塞酒庄,开垦并种下2000亩酿酒葡萄,一次又一次斩获国际大奖,天性里的浪漫自由和严谨有序恣意舒展、和谐并行,最终活成一个无法被定义的人,标题中的“处女座”,也不过是冰山一角。
烙印
陈立忠生于1968年,比电影《地久天长》的导演王小帅晚两年,不多不少,又比该片女主角咏梅年长两岁。
也正是从1968年开始,绿皮火车把广大知识青年运到农村,一场声势浩大的“上山下乡”运动,裹挟着时代和一代人的青春,热血而无助地发展向前。
此后数年,改革开放的号角、市场经济的新芽、火热的“下海”浪潮,在她的青春里逐一登台。
因为特殊的成长背景,她的人生好像自带一种波澜壮阔。
1991年,24岁的陈立忠进入法院工作,随后像《激情燃烧的岁月》里的石晶一样,成长为一名女法官。
那原本是一份受人尊重又令人艳羡的工作,陈立忠的内心却诚实地萌生一种困惑,因为找不到工作的激情。
1996年,她辞去公职,闲散游荡了几个月。父亲此时为她提供了一个选项,问愿不愿意接手他创办的出租车公司。
不知道这是不是中国民营企业最早一批接班案例。
年底,她从父亲手中接过创办于90年代初的北京四合汽车服务有限公司。此时的她,还不到而立之年,留一头标志性的及腰黑发,大家一看背影就知道是她。
这家诞生于市场经济萌芽阶段的汽车公司,最终在陈立忠手上发展壮大,后来承接过北京奥运会等至关重要的接待工作,涉及到重要嘉宾的上下车问题,时间上可以精确到分分秒秒。
面对看似粗放的汽车服务行业,陈立忠尽可能地把精细化管理运用其中,用一种特有的严谨强化了这家企业发展向前的根基,并以自己法律专业基础,为出租行业管理提出很多建设性意见,获得同行的尊重。
10余年后,当她“着魔”似的迷上葡萄酒,跑到新疆焉耆,开启一份高投入、慢回报的全新事业,这种严谨也被带到新的领域。
今年2月,当王小帅带着他的影片 “擒熊”归来,一支专属于《地久天长》的定制酒出现在庆功宴上。
这是陈立忠特地打造的,出自她的天塞酒庄。等到影片在国内上映,她又包下几个场次,邀请天塞酒庄的会员们前往观看。
你会发现,无论是王小帅,还是陈立忠,在时代发展的滚滚洪流里,他们恰恰又是清醒而从容的那一类: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表达方式。
影片中,王小帅铺开了一个长长的时间线,让生命的无常自然而然地显现;现实中,陈立忠找到一个目标,从起点到终点,将个人理想融进产业发展,介乎情怀与理性之间,在轨道上徐徐向前。
时代在他们身上留下烙印,但究竟活成什么样的人,又是时代所无法定义的。
定力
在知名葡萄酒专家、北京农学院副教授李德美心目中:“天塞的可贵之处在于,它从来没变过。”
这里的 “没变过”,不是人们泛泛而谈的“不忘初心”,也不单只某种“情怀”,而是当初的每一项决策,都在经过充分论证之后按照既定的目标贯彻到今天,没有调整,也没有返工。
2009年,陈立忠来到新疆,在焉耆盆地的茫茫戈壁中,开始筹建自己的酒庄。
那段时间,政府加码产业扶持,资本热潮进一步升温。当轰隆作响的推土机激起漫天尘土,没有人知道,这位从北京来的“女老板”将迎来怎样的命运。
开垦葡园是个万分艰难的过程,除了自然条件的“刁难”,还有一大因素是极度标准化、精细化的顶层设计。
对此,员工一度无法产生共鸣。不乏有人质疑,种植葡萄归根到底属于农业项目,这种精确到厘米的方案真的有必要吗?况且,说起来容易,但落地起来难度不小,谁敢保证按照规划完成?
陈立忠敢。
她亲自上阵,盯建设、催进度、多方协同、不断鼓励和提要求。最终,近乎苛刻的规划方案原原本本地得以落地。
10年后回头来看,当初对标准化的执着,最终让天塞酒庄免走弯路。2014年,天塞酒庄被授予“中国酿酒葡萄种植示范基地”。
在李德美看来,当年的陈立忠是在用行动告诉团队:“可以做到,我已经证明给大家看了,以后谁也别说不能。”
这种精神似乎也的确留在了天塞人心中。
2014年春天,焉耆盆地的葡萄藤刚刚冒出新芽,一场长达8天的晚霜便不期而至。
或许只有种过葡萄、酿过酒的人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反正陈立忠永远也忘不了这8天。
然而,当年置身其中时,日子倒并未如大家想象中那样惊慌失措。天塞人甚至发起了一场游戏,每天傍晚,由陈立忠发号施令,喊一声“开始”,各个“抗霜小分队”便开始忙活,第二天一早,在熏烟大赛中获胜的小组会得到相应奖励。
陈立忠很快发现,为了赢得比赛,有些人会提前做准备,比如提前码放好熏烟用的木炭。不知不觉,要命的8天就在一场热血沸腾的比拼中过去了。
10年来,为了提高葡园的精细化管理水平,天塞人顺带搞起发明,比如一款原创施肥机,可以保证有机肥精准施在75厘米的深度,大大提升了有机肥使用的效果。
在员工培养上,陈立忠曾做过特立独行的事。
2011年冬天,趁着农闲时节,她把整个团队带到北京,安排大家入住钓鱼台国宾馆,一起吃了顿“国宴”。
在提要求的同时,她想在团队心中建立一种概念:什么是真正的严谨,至少你应该想到国宴的样子。就像品酒,想判断一杯酒是好是坏,你至少应该知道真正的好酒是什么样子,而前提就在于你喝过。
在本次采访中,她特意提到自己的团队,从首席酿酒师Lilian,到总工蒋延军,再到负责种植的胡建春。说起这些名字,她在烟台的夜晚露出温柔的神色,笑说:“我平时脾气不好”。面对这样优雅、温柔十足的女性,很难想象她所说的“脾气不好”会是什么样子?在她心中,大家身上带着一种定力,一种简单、阳光的工作状态,以及把事情做到极致的习惯。
“有的企业总是变来变去,未必是当初的抉择不正确,或许只是因为太难而坚持不下去”,她说。
渺小
很难有人想到,在天塞酒庄发起的霞多丽女王评选大赛中,栾树的名字会出现在评委栏里。
这位前黑豹乐队键盘手、主唱最近一次被关注,应该是在今年2月,他的妻子咏梅斩获柏林影后。
1994年,栾树从黑豹乐队退出,隐居在京郊,专心打理马场,甚至还曾获得第八届全运会马术冠军。虽未与音乐切断联系,但歌迷们心里都明白,那些消失在时代洪流里的乐队,载着一代人的青春,再也回不来了。
昔日的摇滚青年,就像当年的“穿刺行动”一样,成为许多人脑海中闪闪发光的回忆。
但天塞酒庄把他请了出来。
陈立忠说:“大家可能不知道,他本来就是葡萄酒发烧友。”
她似乎总在寻找各种可能性,让更广泛的人群认识她的酒,与大众建立亲密关系。
早些年,人们可以在柏悦、万豪、香格里拉等高档酒店见到天塞的产品,那是少数人出没的场所,与精品酒庄的定位十分契合。但随着葡萄藤在2000亩葡萄园静静生长,酒庄的产量稳定提升,陈立忠便试图将渠道下沉至中端餐饮。
所以,在星巴克的酒单里,人们可以找到一款天塞酒庄的霞多丽,那是唯一进入该酒单的中国葡萄酒;在不少酒吧里,也能见到天塞的酒。
天塞还是为数不多在电商平台开设旗舰店的精品酒庄之一。其颇具年轻化色彩的产品系列云呦呦,酒标是一只鹿角,让人想到“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这个系列售价100多元,可供随时饮用,目前正在升级中,以后很有可能采用螺旋盖。
事实上,打从酒庄建立之初,天塞酒庄的产品线便分为定位清晰的4个系列,满足消费者不同消费场景之需。
今年5月,天塞酒庄牵手深圳合纵文化集团,以此让自己的酒送进更广泛的消费场景。除了480家胡桃里音乐酒馆,深圳合纵还拥有46家苏荷酒吧、4家本色酒吧,19家杂咖杂货咖啡馆、17家事外英式居酒屋、36家繁花酒吧、44家纯KKTV、15家蝴蝶梦、8家泰炯音乐酒馆、1家唱三锅、9家城外驿,并坐拥10多个全国娱乐餐饮连锁品牌,合纵集团在自己的终端平台每年销售葡萄酒近500万瓶,具有很好的议价能力,经过长达1年的了解、沟通,合纵集团最终选定天塞成为唯一进驻其渠道的中国葡萄酒品牌。被强势渠道认同,这也是从另外一个角度佐证天塞的成功。
谈及早些年消费者对中国葡萄酒的不接受,陈立忠说:“这比自然灾害更让我感到无助”。
但她很快释然了,就像在自然面前认识到自己的渺小一样,消费者培育这件事,本来就需要足够的耐心和诚意,把该做的做到最好。
对待消费者,也需要像面对自然一样,满怀虔诚。
撕掉标签
采访陈立忠,是在晚上9点以后进行的。当天她赶来烟台,下午参加了主办方举办的论坛,原本还有一场晚宴,但为了此次采访,论坛一结束,便匆匆回到下榻的酒店。
烟台海边,夜晚凉风习习,房间里亮着昏黄灯光。她洗了杯子,泡了两杯茶,道几声辛苦,谈话便在窗边展开了。
此前,媒体写她,常会用到“沉静”“端庄”“安静极了”等相关表达,也曾提到她过去的一些经历,好奇的人可以据此拼凑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陈立忠自己也承认,“经历多了,自然就这样了。”身边的朋友也曾“吐槽”她:“就是天塌下来,你也不着急。”
“60年代出生的人可能是最幸运的那一代人,他们的成长和整个中国社会翻天覆地的变化是同步的”,王小帅曾在接受采访时提到一种说法。
但随着交谈的深入,你能感受到她身上的 “少女感”。谈及自己的女儿,她面露欢喜:“已经被我培养成小酒鬼了”,语调中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如今,不仅带女儿“入坑”,爱人也被她拉进酒庄,从事管理工作,并为此转手了原本在湖北的生意。
每天早上,她都会发一条朋友圈,打卡一样,一天不落。美好的、励志的,像是为自己鼓劲儿。前些天,她曾引用三毛的话:“其实我并不爱花圃,爱的是旷野上,随着季节变化而生长的野花,和那微风吹过大地时的感动。”
曾有一次,她陪同李德美行走在天塞酒庄的防风林旁,忽然来了兴致,就给李德美拍了一张照。拍完拿给他看:“跟你的腿一样粗了”。
当年这些苗木刚栽下时,有的还没有手指粗。
十年了,陈立忠没有过一天真正意义的休假,却也不曾觉得太过疲劳。平日里,她喜欢极限运动,爱好摄影,去年还曾徒步走戈壁。笑问:“我还是很年轻的吧?”
今年3月,陈立忠曾和国内众多精品酒庄一起,赴德国参加Prowein展会。几天下来,李德美对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一行人抵达当天,时间已经不早了,又要倒时差,大家决定先去吃晚饭,第二天一早再来打扫展位。然而,等第二天大家来到展位前时,却发现,展架、桌椅都已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是昨天晚上,在大家休息时,陈立忠和一位工作人员一起干的。
在葡萄酒行业,陈立忠似乎代表着一类人。
昔日,他们趁着90年代的“下海潮”,发现商机,经营企业,热火朝天地干了一番事业,并在中国经济的快速崛起的过程中,完成早期资本积累。
遇见葡萄酒后,在外界看来功成名就的他们作出一个颇具浪漫主义的抉择:建一座属于自己的酒庄。就好像经过多年的苦心经营,最终为自己赚来一个回归内心的选择权。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情怀”,这个反复被歌颂,又常常显得脆弱而无助的字眼。
所谓“情怀”,多半是内心追逐多于现实考量。
在李德美看来,这类庄主身上往往具有鲜明的两面性。
一方面,他们从未把葡萄酒当作赚钱的手段,舍得投入,且有足够的耐心去种好葡萄、酿好酒;
但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他们容易在市场营销、成本控制等方面掉以轻心,在无意中与市场运行法则相违背。
“但这恰恰是天塞做得好的地方”,他补充到。
正如前文所讲,天塞从来没变过。
这时你便会发现,一个泛泛的标签,根本无法将她定义,不管我们的思维习惯有多么乐于给人贴上标签。如果非要有个标签,陈立忠就是撑起中国葡萄酒新天地那群人中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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