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十年(1582年)六月二十日(公历7月9日),万历朝内阁首辅、万历中兴创造者张居正病逝。万历皇帝为之辍朝,赠上柱国,谥“文忠”,将其风光大葬。
但这份荣耀没有维持很久,1584年,张居正被万历皇帝下令抄家,所有头衔尽数被剥夺,尸身险遭开棺,张家十七口人被活活饿死,张居正的儿子因不堪受辱,自缢身亡,抄家的官员从张府抄出十万两白银,珠宝玉器不计其数,直接将其定性为贪官。
一代名臣从此跌落神坛,从一位万人敬仰、皇帝器重的贤相沦为受人唾弃的贪官。
从中兴名臣,到惨遭清算,前后不过两年时间,而且张居正还是万历皇帝的老师,所制定的新政延缓解了大明朝的财政危机,长了大明朝国祚,达成了“万历中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万历皇帝怎就如此绝情?
从万历皇帝对张居正的态度来看,其仇恨是要大于感恩的,终其原因主要是以下两方面。
于私,万历自己痛恨张居正。隆庆六年闰三月,明穆宗病死,皇位由年仅10岁的皇子朱翊钧继承,也就是万历。在将高拱赶出朝廷后,张居正以内阁首辅的身份执掌朝纲,并成为万历小皇帝的老师。
为了将万历尽快培养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张居正对万历小皇帝的要求可谓极其严格,以至于严格到忘记了自己臣子的身份。有一次在日讲的时候,讲官在讲解《论语》,其中有一句“色勃如也”,万历皇帝将“勃”读为“背”,没想到,张居正在旁边厉声呵斥道:“当作勃字!”
张居正的语气根本不像臣子,简直就是老子训斥儿子,万历皇帝当场被吓得“悚然而惊”,讲官也面面相觑,相顾失色。由于张居正对明神宗“束钤缚制,不得伸缩”,导致明神宗“虽在冲龄,心已默忌”,君臣之间的关系早就向着恶性发展。
而万历亲娘李太后也认为严师出高徒,自己对万历的管教就十分严格,万历小时候学习稍有懈怠,李太后就将其召至面前长跪。对于张居正的严苛,自然是举双手双脚支持。
在张居正的这种严格督促下,万历皇帝各方面都取得了进步,表现出一种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但是这种严厉教育却只注重万历皇帝的学识技能,却忽视了成长中的万历的心理变化。
万历表面上对张居正毕恭毕敬,但心中对张居正的忌恨也越来越深。
于公,万历皇帝需要夺回皇权。隆庆六年闰三月,明穆宗病死,皇位由年仅10岁的皇子朱翊钧继承,也就是明神宗。在将高拱赶出朝廷后,张居正在万历帝生母李太后、以及司礼监太监冯保的支持下担任内阁首辅。
在这种主少国疑的年代,通常是太后一系外戚发挥的时候。但万历的生母李太后身世卑微,本来是宫人,娘家基本无权无势,而且明朝对外戚的提防也十分严厉,在这种情况下,只能由张居正这个内阁首辅来执掌朝纲。
张居正也确实不负贤臣之名,他清楚当时大明朝已经是重疾缠身,必须到下猛料的时候。而此时主少国疑,李太后又全力支持自己,正好可以大展拳脚,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他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宰相”。
但是随着万历年纪的不断长大,心中对于亲政的念头自然也是越来越强烈。而作为官场浮沉数十年的老油条,张居正又怎么能不清楚万历小皇帝的打算,他明白功高盖主的下场,也目睹过太多墙倒众人推的悲剧,为了避免重蹈前人覆辙,张居正思虑再三,决定辞官归隐。
看到张居正辞呈的万历皇帝内心忧虑,一方面,他早有亲政之心,张居正主动请辞正是一次机会,另一方面,他受张居正庇护多年,担心不能独自面对波云诡谲的朝堂。
不过终究还是对权力的欲望战胜了对朝廷的担忧,万历决心放张居正辞官。但是张居正这首辅之位是李太后定的,所以万历皇帝还得等李太后做主,结果没想到李太后直接表示让张居正干到万历30岁再说。
李太后的一番话彻底击溃了万历最后的一丝尊严,也彻底断送了张居正明哲保身的机会。张居正只能重新回到内阁,兢兢业业地辅佐皇帝。
同时,正是在张居正这一系列改革过程中说一不二,朝中文官逐渐形成以内阁首辅为文官领袖的氛围,许多事情都是向内阁首辅张居正而不是万历禀报,导致皇权被架空。
同时张居正所取得的政绩在万历看来已经“功高震主”,甚至张居正死后其政治影响还在,这让摩拳擦掌等着亲政的万历非常不舒服。
于公于私,万历皇帝都要对张居正展开清算,清除其党羽和影响力,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树立自己的皇权权威。
至于张居正被清算的直接原因,则来自于那些官员,既有在张居正改革当中遭到张居正一派弹劾排挤的官员,也有逐渐成长起来的新的文官集团,他们想要重回权力中心,重新获得权力,无论用何种方法,最切实有效的方法就是打倒张居正。
于是张居正死后没几天,官员们便迫不及待上奏弹劾。万历皇帝虽然觉得张居正辅政多年确实劳苦功高,这人刚死就清算他不合适,但为了自己的权力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了对张居正的弹劾。
看到皇帝这态度,本来还有点心里没底的那些官员们仿佛得到了圣旨,弹劾张居正及其党羽的奏折如雪片般飞上万历的办公桌。眼看时机成熟,万历直接发起反攻倒算,可怜张居正为大明朝奉献一生,却落得如此下场,令人唏嘘。
张居正被清算,所推行的政策自然也全都被推翻,《考成法》被废,迂腐陈旧的官僚体系卷土重来,清丈田亩全面停止,富户与贪官重新勾结,张居正用十年心血建成的中兴盛世,仅两年时间就被砸个稀烂。
大明王朝如同一头瘦弱的瞎马,头也不回地冲向了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