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是水乡,记忆中,那里有一个个星罗棋布的自然野塘,塘里有荷,夏日开花。或粉或白的荷花高挑于清凌凌的水面,也算给无华的乡野点缀了些许清新的况味。
塘中的荷花,一朵两朵,在晨起的薄雾中,被水乡人的捣衣声唤醒,嬉戏的孩童,泼洒着水珠,硕大的碧叶间滚动着粒粒晶莹。晌午,再毒的太阳也挡不住孩子们的玩心,跑过一条又一条田埂,捉虫钓虾,掏洞挖氹,再顺手从塘中扯几张荷叶盖在头上,追打着,笑闹着。丰子恺的一幅《折荷图》——“折得荷花浑忘却,空将荷叶盖头归”,激起了多少水乡孩童的心底柔情。
因为自小离家,故乡的荷花最先盛开在幼时的记忆里,及至回乡,故乡已经出落得认不出了。尤其是最近几年,乡村开始流转土地,挖塘育荷,办起了旅游业及系列产业,故乡美了,百姓也富足了。每年夏天,我总会一次次还乡,看看故乡的水,和水里的荷。
近日,约上好友,再次步入荷花深处。荷花尚未完全盛开,远远地,接天碧叶已让眼神温柔了许多,一支支待放的荷苞点缀于绿波之上,高洁而孤远。慢慢地,喧闹声变成低声细语,仿佛,任何一种噪声对荷来说都是一种亵渎——观荷是需要一颗静心的。
荷叶的掩映中,我们走上了木质的荷香栈道,我有意避开人群,我需要与荷有片刻的独处。站在柔波绿浪中,在无边的气势面前,我变得低微许多,倚栏闭目,清空思绪,自己已然与一方荷塘融为一体,吐纳间,是缕缕的清香。荷性子沉静,它只属于时光中懂她的人。那一刻,它有一种魔力摄住了我,那是一种低敛洁净融合的魔力。荷花“有五谷之实,而不有其名,兼百花之长,而各去其短”,如此不事张扬,我当以君子习之。
春夏秋冬,故乡的万亩荷塘,沧桑着自己,安静了别人,有时,也因了观者的内心,它便有了悲喜的颜色。脚下的荷香栈道有三段,分别以“爱情”、“岁月”、“美好”命名。那么,闲时在道上走一走,是不是每一步,都能听到内心的吟哦?与荷相伴,步步生香,栈道的尽头,烟火尘世中又会是另外一片明媚吧。
据说,脚下荷香栈道第299步处,能给自己的爱情打个结——挂一把金锁。微风送荷香,我看着前方的爱情圣地,依稀中,那个正好的少年,玉树临风,白衣胜雪,微笑着,正向我款款走来。
故乡的荷并不是纯粹的观赏荷,花以白色为主,白荷稀少,在淤泥中扎根较浅,它毕生的力气都用在结藕上,藕嫩且甜。花期过后,它的叶、芯、藕都会悉数奉献给这一方的百姓。那一片片清绿的荷叶茶,一粒粒粉糯的莲籽,销往全国各地,尤其片片脆嫩的白藕在四川的火锅中经久不衰。
故乡的荷,可赏可食可药,它成全着这片热土的富足,早已被勤劳智慧的乡民们奉为祥瑞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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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 芳
编辑:廖且为、张 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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