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一生活继续篇
原创 德仁随谈 德仁随谈 2023-08-03 15:53 发表于河北
生活依然是原来的老样子。姨夫又回到了那个小屋，大姨和姨夫仍然是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从不说话，大姨做好饭后是大姐给他送点饭菜，衣服如果大姐不给他洗，他是绝对不会换，不知道他一年会不会洗澡。小屋子依然杂乱无章，很少有人进去。
四哥、四嫂下岗状态。四嫂身体不好，四哥也没有什么技能，他们住在大姨夫分的另外一套房子里。过着不富裕的生活，因为和大姨家的房子是挨着的，所以和大姨一起生活，彼此也能有个照应。然后他们的孩子小霜霜出生了。
那是个粉嘟嘟的小女生，长的白净净的，有一双明亮的双眸，哭声嘹亮。
南屋咋出现小孩子的哭声，大姨夫有些疑惑，因为没有人告诉过他，他和孩子们的关系继续维持冷漠状态，没有人尝试努力了。所有人都认为他本来就是个感情淡漠的人，自私、封闭、邋遢，没有一丝丝的优点。孩子们疑惑不知道骄傲的母亲怎么会和这样的人一起生活过，他们幼年时多才、帅气父亲的影像均已模糊、远去，眼前这个一年到头穿着油量、看不出颜色中山装，沉默、自闭的人才是他们的父亲。
听到孩子的哭声，大姨夫有一丝温柔浮上脸庞，厚重的眼镜后面是略有些湿润的眼睛。他的眉毛很黑，有几根长些的毛发耷拉在脸庞，满头白发遮住了他的眼，皱纹堆积的脸上黑眉毛显的很突兀。
霜霜三岁。活泼、可爱。看着每天北屋关的严严实实的门，她有些好奇，那个佝偻着腰的老爷爷她只是在他偶尔上厕所时看到他，她有些怕他，因为他穿衣服很旧、很脏，头发根根都是竖着，胡子稀稀疏疏的很长，他的屋子总是很安静，没有一丝动静，她很好奇，这个老爷爷在屋子干什么呢？
有一天，她推开了屋子，她想看看老爷爷在干什么。老爷爷躺在一个上下双层的床上，上层是报纸、杂志、书籍。下铺是肮脏的被褥，床下面仍然堆积的是报纸、杂志，那是他全部的生命。报纸杂志是单位免费给的，因为他享受老干部待遇，所以每天都会有报纸。每次大姐要给他洗涮和收拾，他是没有好生气的，他不高兴，他不让她动他的东西。他的表现是那么不近人情，久而久之也不愿再管他。
霜霜天真无邪的脸出现在屋中。
“爷爷，你是我爷爷吗。”
大姨夫竟然有点脸红，他怔怔地看着小女孩，有些不知所措。
“爷爷，没有人和我玩，你会讲故事吗？你会唱歌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很仔细的看他的孙女，那小丫头白皙的小脸，没有一点杂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那软软的、糯糯的声音融化了他。他慢慢坐起来，他想伸手摸她的脸，看着伸出去的肮脏、布满皱纹的手，他缩了回来。
“不会。”喑哑得嗓音吓了他一跳，他多久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了。
“那我给你唱歌、我给你跳舞！”于是小女孩自顾自地的唱起奶奶教的歌谣，小小的身子扭动着跳着电视里学的舞蹈。
他就怔怔地看着她老半天。突然说“我会讲故事。”
于是从那天开始，霜霜每天都去到爷爷屋子，听他讲故事。他讲的故事是刻在脑海里的，他讲的时候神采飞扬，引人入胜。那一刻能找回一丝他以前的模样。
“爷爷你带我出去玩。”
“不去，我走不动。”
“可我看你能走啊，爷爷你带我去吧！”
“让她带你去。”
霜霜敏感地知道“她”是谁。
“奶奶总带我上市场买菜，可我想去小花园，那有小朋友，还有沙子。”
大姨夫平反后10几年没有走出过家门，他已经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他不敢出去。
霜霜大眼睛里一会噙满了泪水。“爷爷你就带我去呗！”
“还是讲故事吧！”他终究没有勇气答应下来。
霜霜失望的样子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第二天霜霜不见了。大姨以为她在爷爷屋子，爷爷以为她还没有来。他也在想，她昨天的愿望没有达到，是不是生气了？小孩子嘛，会很快忘记的。但他还是期待她的出现。他把门开了一条缝，竖起耳朵注意着屋外的动静。但那小小的人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大姨猛然觉的不对，霜霜在爷爷屋子，爷爷会给她讲故事，多少她能听到他的声音。
于是大姨夫十几年后第一次走进了他的屋子。
屋子的凌乱度堪称垃圾场，充满了腐朽、发霉的味道。那个她恨的人躺在报纸堆中，厚厚的眼镜后面已是略显浑浊的目光。蓬头垢面，一件灰色的中山服破破烂烂，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霜霜呢？”
“她没来。”
大姨急了，转身就走并迅速的出了门。
大姨夫也跟着出来了，出来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门锁上了。他没有钥匙，因为10年了他几乎没有出过门。
外面的阳光很晃眼，他拿手遮住，往远处望着。他很着急，非常担忧，霜霜那么小，去到哪里了？他每天都看报纸，虽然他从不出门，但很多事情都装在心中，他知道现在治安很乱，小孩子被拐的问题很严重。他焦急的心情让他很诧异，这种感觉他很多年没有过了。
是啊，他错过了所有的孩子的成长。他不知道孩子们成长过程都应该经历什么，今天他的担心并且焦急的心情终于让他走出了家门。
外面很热闹，大超市就开在了家的对面，人来人往。霜霜会不会去那呢？但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昨天霜霜说要去小花园，小花园在哪呢？
大姨仍然没有回来。姨夫徘徊、犹豫了很久后，终于选定了一个小姑娘。
“请问这附近有小花园吗？”大姨夫垂着头不敢看小姑娘的眼睛。
小姑娘看见这流浪汉似的大伯在打听小花园，一点没有显露出诧异：往北走50米，左转。
这是个街道中心里的小花园，花园不大，大姨夫走的很快，他不知道他还能走的这么迅捷。他很快就看见那小小的身影，蹲在一堆沙子旁玩的不亦乐乎。
“霜霜。”
“爷爷。”
“霜霜你自己出来的？她找你去了。”
“我没事啊。我会开那门呢。我就想在这玩一会。”
“快回去吧，以后出门得有大人带着才能出去。”
“可你们谁也不带我出去啊！”
“我明天带你来，现在先回家。”
“好，爷爷说话算数。”
“算数。”
大姨夫有一丝犹豫，但还是答应了，他不忍心看孩子失望的眼睛。他是个知识分子，诚信守诺又是他骨子里的东西，他一旦答应就得遵守。
爷孙俩在门外等了好一会，才看见大姨匆匆忙忙的身影。
大姨看见霜霜，一把搂在怀中，她把脸埋在她小小的怀中，他看见她的肩膀微微耸动着，花白的头发抖动着，他心里有些不忍，他伸出手去，想拍拍她的肩膀，但终究还是没有做。
第二天，霜霜早早就叫爷爷了。
“爷爷咱们走。”
孩子兴奋的牵起爷爷的手。
大姨夫出来看见大姨在外面站着，眼睛看着地下。大姨夫想和她说话，他也不知道她是否愿意让他带霜霜出去。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霜霜拿着水。”大姨把一个水壶递给了霜霜。
以后的每天上午他都和霜霜出门，都去小花园玩沙子。霜霜也找到了小伙伴，他随便找个地方，坐在那看着她。开始他有点不习惯，他还是想拿一本书来看，但他又不敢，他怕他看不到霜霜，她会跑丢。他知道他不会每次都那么幸运的能找到她。
在一起玩的孩子传来争吵声，他看见霜霜和小朋友吵起来了。他连忙走过去。他一般也是自己远远的坐着，从没有和其他孩子的家长交流过。
“霜霜”他叫了她一声，他想拉起她的手回家，但这次霜霜没有，甩开他，自顾自的先走了。
他和霜霜快中午的时候回来，他仍然在自己的屋子吃饭。
又一天霜霜没有来他的屋子，他在等她。
终于他忍不住出了他的门叫她“霜霜，咱们去小花园了。”
“不去了。不好玩。”
“为什么呢，你不是喜欢和小朋友一起玩吗？”
“佳佳说爷爷像个捡破烂的。”
大姨夫楞了一下，走回了自己的屋。
他通过门厅的镜子看到过自己的形象。他不认为那是他自己，所以他也没有理会。那个落魄肮脏的老汉和他没有关系，他印象里他还是学校的样子，意气风发，在学校里他是个学霸，人长的帅，是众多姑娘仰慕的对象。曾几何许他变成了这个样子，他都不知道。童言无忌，孩子们一眼看出来的东西才是真实的。
他在翻找衣服。他衣服不多，很快他找了一件衬衣换上，把那件春夏秋冬总穿的中山服换了下来，他找到一个盆子，想洗一下脸。一下看到大姨在门厅看他。他有些脸红。诺诺的不知所措。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又端着盆子进到屋子里。
霜霜抵不过外面的诱惑，突然进来“爷爷咱们走！”
突然霜霜怔怔地看他，看得他又有些脸红，浑身不自在起来。
“爷爷你变样了。”他竟然有些扭捏“呵呵，没有没有吧。”
爷孙俩出来了，霜霜主动牵起了他的手，他的手其实很柔软，可能是长时间没有干活的缘故。街上的行人有人也在看他，他还是低下头不敢看他们。这些人是知道他的，他在这个街区是著名的，即使他几年来偶尔出来一次，也会在社区引起一阵轰动。
霜霜又和小朋友玩在了一起。他仍然远远的坐着看她。今天他兜里拿上了银行卡，以前除了每月交给大姨400元生活费，其余的他都自己留起来。起初单位发现金，四哥去为他领，把工资条一并交给他，他从不存银行，就放在屋子里，后来单位把工资打到银行卡上，他每月仍然只给大姨400元钱，只不过他是陆陆续续的把自己屋子里留的钱给了大姨，银行卡上的工资也有了些数字。
他带霜霜来到了银行，把钱都存上，但兜里留了一百元。然后他带霜霜来到了超市，超市人很多，他看的眼花缭乱，他和外界脱离的太久，他不知道现在超市是这个样子，货物可以随便看随便捡。
他带霜霜来到一个卖儿童玩具的货架旁。
“霜霜你不是要小桶、小铲子吗？”
霜霜小脸兴奋的脸都红了“爷爷你给我买是吗？”，霜霜是个懂事的孩子，她知道家里的艰难，所以从不主动要玩具。
“嗯，你自己挑吧！”
霜霜小心翼翼的为自己挑了个小桶、小勺子，一套适合孩子们在沙滩玩沙的工具，大概花了5元钱，但这孩子已经非常满足了。她再也不用看着别的孩子的脸色去玩别人的玩具了。
孩子喜欢玩具喜欢的不得了，睡觉的时候也抱着睡。一天蹦蹦跳跳的，来来回回上爷爷屋子好几趟。
吃饭的时候，霜霜来到爷爷的屋子。
“爷爷，今天你和我一起吃饭。”
“不了，爷爷还是自己在屋子吃。”
“爷爷，你这屋味太大，你和我一起吃好不好。”说完孩子一手仍然抱住那5元钱的玩具，一手来拉他，他有些诺诺的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孩子眼里有些泪“爷爷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吃。”
他有些于心不忍，这些天来和孩子的接触，让他的心变的很柔软，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他自己的孩子他一个也没有陪伴过他们，他们出生的时候，他长期在外地工作，留大姨一个人在牡丹江，后来又是
下放，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和孩子相处。
霜霜继续来拉他，他被她拉到了屋子外面，外面仅大姨一个人，孩子们在外奔波，中午是不回来的，大姨没有看他，继续低头吃饭。霜霜在使劲的拉他。
每天他的饭在自己屋子吃，大姐在家，大姐给他端过去，家里没有人，大姨便给他端到门口一个矮凳上，敲一下门，然后他把门只开一条能伸出手的缝隙，把饭拿进去。
“坐下吧。”大姨终于开了口。大姨夫坐了下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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