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爸爸将几捆燕麦的麦穗割下,然后把干净明亮的黄色麦茎拿回来给了妈妈。妈妈把这些麦茎浸在一大盆水里,让它们软化并保持柔韧。然后,她坐在水盆边的椅子上,开始编麦茎。
她拿起几根麦茎,将一端系在一起便开始编。麦茎长短不一,某根麦茎快要编到尽头时,她就从盆里拿出一根与这根短麦茎的末梢合在一起,继续往下编。
她把编好的一头放回水里,抓着另一头不断地编下去,直至编成一根很长很长的麦绳。一连多日,妈妈只要一闲下来就去编麦茎。
她用七根最细的麦茎编成了一根精致、平滑的细绳。又用九根较粗的麦茎编成一根较粗的麦绳,边缘有些不平整。之后用最粗的麦茎编成了最粗的绳子。
所有麦茎全部编完后,妈妈用结实的白线穿进针里,从一根麦绳的一端开始,将其一圈一圈地缝在一起。她一手持针,一手捏着麦绳,这样,麦绳缝在一起后能够保持平整服帖。不一会儿,一个娇小的草垫子缝成了,妈妈说,这是帽子的顶部。
然后,她把麦绳捏得更紧,继续一圈一圈地缝。绳子向内收拢,形成了帽围。帽围缝出一定高度后,妈妈便将捏紧麦绳的手微微放松,继续缝,于是,麦绳的走势由竖直转为水平,慢慢形成帽檐。
帽檐达到足够宽度后,妈妈将麦绳剪断,并迅速将末端缝好,这样,麦绳就不会自行松脱了。
妈妈用最细的麦绳为玛丽和劳拉缝制帽子,而她自己的和爸爸的帽子用的是边缘不平整的、较粗的麦绳。这顶帽子是给爸爸星期天的时候戴的。然后,她用最宽的也是最粗糙的麦绳为爸爸缝制了两顶日常带的帽子。
每做完一顶帽子,妈妈就把它放到一块木板上晾干,并将其形状理正,这样,帽子晾干后就会保持这个形状。
妈妈做的帽子非常漂亮。劳拉喜欢看妈妈做帽子,她学会了如何编麦茎,还帮夏洛特做了一顶小帽子。
现在,白昼越来越短,晚上的气温也越来越低。一天晚上,雪精灵杰克经过了这里。第二天早上,大森林里的绿叶间呈现出一簇簇亮丽的色彩。随后,所有绿叶都逐渐变了颜色,有的变成黄色,有的变成鲜红色,有的变成深红色,有的变成金色,还有的变成了棕色。
篱笆边上,漆树叶子明亮耀眼,似火焰一般,深红色的圆锥形浆果在叶片间高高悬着。橡树果从橡树上掉落下来,劳拉和玛丽用它们做了小小的橡碗和橡碟放在游戏室里。大森林里,胡桃和山核桃纷纷掉落到地上,小松鼠们忙着捡坚果,并把它们藏进空心树中准备过冬。
劳拉和玛丽跟着妈妈一起去捡核桃、山核桃和榛果。她们把捡来的坚果摊在太阳底下晒,然后敲碎外壳,将坚果肉储存在阁楼里,留着冬天吃。
核桃又大又圆,山核桃个头较小,小榛果成束地生长在灌木丛中,收集这些坚果非常有趣。核桃的软外皮中满是棕色的汁液,会染到她们的手上;榛果的外壳闻起来很香,劳拉用牙齿咬开它时,发现它的味道也不错。
现在,必须把花园里的蔬菜都储存起来,所以大家都很忙。爸爸把马铃薯从土里挖出来,劳拉和玛丽帮他捡起沾满泥土的马铃薯;她们帮忙拔萝卜,有长长的黄色胡萝卜,还有圆圆的紫顶白萝卜;另外,她们还帮妈妈一起做南瓜饼。
妈妈用屠刀把巨大的橙色南瓜切成两半。她把中间的籽和瓤去掉,把南瓜切成长条状,并削去了外皮。劳拉帮她把长条切成小块。
妈妈把切好的南瓜块放进炉子上的大铁壶里,然后倒入一些水,让它煮上一整天。一定要把所有的水和南瓜汁都煮干才行,但又不能让南瓜烧焦了,所以,妈妈一直在边上看着。
铁壶里黏稠的深色南瓜糊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南瓜糊煮沸后和水煮沸后的情形不一样,只见糊里不断有气泡冒出,又突然爆裂,爆裂后凹进去一个个小洞,这些洞又会迅速消失。每次一有气泡爆裂,炙热、浓郁的南瓜香味就会扑鼻而来。
劳拉坐在椅子上,帮妈妈看着南瓜糊,并用木铲不时地在里面搅动。她双手拿着木铲小心翼翼地搅动,因为如果南瓜烧焦了,就没有南瓜饼可以吃了。
午餐吃的是炖煮南瓜和面包。她们用炖南瓜在自己的盘子上做出漂亮的造型。炖南瓜颜色亮丽,她们用餐刀将其刮得非常平整、有型。妈妈从来都不许她们拿桌上的食物玩耍,她们必须规规矩矩地吃完自己盘子里的食物,不许留下剩饭剩菜。但是,这次她们吃前把香味浓郁的棕色炖南瓜做成漂亮的造型,妈妈也没有阻止。
有时,他们午餐吃烤笋瓜。笋瓜的外皮太硬了,妈妈得拿爸爸的斧头把笋瓜劈成块。笋瓜块在炉子里烤过后,劳拉喜欢在柔软的内侧涂上黄油,然后用勺子把黄色的笋瓜肉从外皮上刮下来吃。
这段时间,他们晚餐经常吃去皮的玉米加牛奶。那也非常美味。妈妈刚开始给玉米去皮,劳拉就等不及了,恨不得玉米马上就能熟透。做去皮玉米得花上两三天的时间。
第一天,妈妈把做饭用的炉子里的灰烬清理干净。然后,她引燃一些干净清爽的硬木材,烧完后存下灰烬。她用一小块布把这些硬木材的灰烬包起来。
那天晚上,爸爸会带回来一些颗粒饱满的玉米棒,并剥去顶端小而无用的颗粒。然后,他把其他的玉米粒刨入一口大锅里,直至把大锅盛满。
第二天,妈妈把玉米粒和包着灰烬的布袋放入大铁壶中,并在壶里加满水,熬煮很长时间。最后,玉米粒开始膨胀,并且越胀越大,直至表皮破裂开始脱落。
待到玉米粒表皮全部变松、开始脱落后,妈妈把沉重的铁壶拖到屋外。她在一个干净的洗衣盆里装满从泉边打来的冷水,把壶里的玉米倒入盆中。
然后,她将自己印花棉布裙的袖子卷到手肘上方,跪在洗衣盆边上,用手揉搓着玉米,直至外皮全部脱落,漂浮在水面。
过了一会儿,她把盆里的水倒掉,用桶里的泉水再次将洗衣盆注满。她不断地揉搓玉米和换水,直至所有玉米表皮均已脱落并被水冲走。
妈妈在清水中揉搓玉米的时候看起来很美,裸露在外面的手臂丰满而白皙,脸颊红润,头发乌黑闪亮。她动作轻柔,美丽的裙子上一滴水都没有溅到。
玉米全部处理完之后,妈妈把柔软的白色玉米粒装进一个大罐子里,放进了食品储藏室。之后,他们的晚餐就可以吃到去皮玉米加牛奶了。
有时,他们早餐吃的是去皮玉米加枫糖浆;有时,妈妈在锅里滴上几滴猪油,给他们做煎玉米粒吃。但是,劳拉最爱的还是去皮玉米配牛奶。
秋天是欢乐的季节。有那么多事情可以做,有那么多好东西可以吃,还能看到那么多新奇的事物。劳拉每天从早到晚都蹦蹦跳跳的,就像只小松鼠一样。
一个结霜的秋日清晨,一台机器朝着这边一路驶来。四匹马在前面拉着它,上面坐着两个男人。马儿们将机器拖入了爸爸、亨利叔叔、爷爷和彼得森先生堆放小麦的田地里。
后面还有两个男人拉着另外一台稍小一点的机器。
爸爸大声叫唤妈妈,告诉她打谷的人已经到了,然后便匆匆拉着牲口前往田间。劳拉和玛丽得到妈妈允许后,也跟着爸爸跑去了田里。只要她们小心一点,不要妨碍大人干活,她们就可以待在边上看。
亨利叔叔骑着马来了,并把他的马拴在了一棵树上。然后,亨利叔叔和爸爸将其他的马全都套到了那台较小的机器上,一共八匹。他们把每匹马分别套到机器中央伸出的一根长棍末端上。地上躺着一根长长的铁棒,连接着这台机器和那台较大的机器。
劳拉和玛丽问了好多问题,爸爸告诉她们,那台大的机器叫作脱粒机,那根铁棒叫作连轴杆,而那台小机器叫作马力机。需要八匹马拉着它才能发动,所以它是一台八匹马力的机器。
一个男人坐在马力机顶部,一切就绪后,他对着马儿们发出“咯咯”的叫声,马儿们便走了起来。它们围着这个人绕圈走,每匹马拉动自己所套着的那根长棍,跟着前面的马走。它们在行走过程中小心地避开了地上那根不停翻转的连轴杆。
它们的拉力带动了连轴杆的翻转,连轴杆进而带动脱粒机上的机械装置的运转。
这个机械装置发出“砰!砰!”的巨响。劳拉和玛丽站在田边,紧紧握着对方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她们还从来没有看见过机器,也从来没有听见过这么大的响声。
爸爸和亨利叔叔站在麦堆的顶上,把麦捆投掷到下面的一块木板上。站在木板上的那个男人割开麦捆上的束带,把整捆小麦塞进脱粒机一端的一个洞里。
那个洞看起来就像是脱粒机的嘴巴,里面还长着长长的铁牙。那些牙齿正在咀嚼着,它们咀嚼麦捆,然后脱粒机将麦捆吞没。麦茎从脱粒机的另一端吐出,边上倾洒而下的便是麦粒了。
两个男人迅速将麦茎往下踩实,使其形成一个草堆。另一个男人动作非常快,他正在装麦粒:麦粒从脱粒机中倾泻而出,流入一个半蒲式耳[4]的量具中,量具一装满,那个男人便拿来一个空的量具进行替换,并把之前那个量具中盛满的麦粒倒入袋中。倒完后,正好来得及在另一个量具装满前将空量具放回原位。
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地工作,而这台机器也完全能够赶上他们的节奏。劳拉和玛丽非常兴奋,简直快要无法呼吸了。她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景象。
马儿们一圈一圈地走着。那个赶马的人啪地甩响了手中的马鞭,喊道:“快跑,约翰!别想偷懒!”说完,啪地又一鞭子,“小心前面,比利!放松,孩子!别走那么快。”
脱粒机吞没了麦捆,吐出金黄色的麦茎,就像金黄色的云朵一样;人们加快速度时,淡棕色的麦粒从出口喷涌而出。爸爸和亨利叔叔一刻不停地往下投掷麦捆。麦壳和灰尘四处飞扬。
劳拉和玛丽在边上看了很久很久。然后,她们跑回家和妈妈一起为所有人准备午餐。
炉子上煮着一大壶卷心菜炖肉;烤炉里烤着一大锅豆子和一块强尼蛋糕。劳拉和玛丽为打谷人摆好了餐具。她们端上了自然发酵的面包和黄油、炖南瓜、南瓜饼、干浆果馅饼、饼干、奶酪、蜂蜜和牛奶。
然后,妈妈端上了煮好的马铃薯、卷心菜炖肉、烤豆子、热乎乎的强尼蛋糕和烤笋瓜,并为大家倒了茶。
劳拉一直不知道,为什么用玉米面做成的面包要叫强尼蛋糕。它根本就不是蛋糕啊。妈妈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北方的战士把这叫作强尼蛋糕,而这种东西一直是南方人的日常食物。(这些战士当时在南方作战,他们把南方的战士叫作“强尼先生”,所以他们把这种面包叫作强尼蛋糕,也许只是为了好玩。)
妈妈只是听别人说这种面包应该叫作强尼蛋糕,具体原因她也并不了解。这种面包不太适合用作出门时带的干粮。
中午,打谷人回来了,坐到了摆满食物的餐桌前。但是,这对他们而言并不多,因为他们干活太辛苦,饿极了。
下午刚过半,机器已经完成所有脱粒工作,机器的主人拉着它们进入了大森林,并带走了几袋小麦作为报酬。他们正朝着下一地点进发,那里的人们也已经把麦束堆好,等着机器来脱粒。
那天晚上,爸爸虽然累得精疲力竭,但是却很快乐。他对妈妈说:
“如果亨利、彼得森、爸爸和我还是用连枷[5]打谷,那么我们可能要花上几个星期才能赶上这台机器今天一天的工作量。而且,我们用连枷打下来的小麦不可能这么多,而且也不可能这么干净。”
“这真是一项伟大的发明!”他赞叹道,“其他人如果愿意,尽可以保持传统,但是,我完全赞成技术的进步。我们生活在一个伟大的时代。只要我继续种麦子,而且附近有这么一台机器,我就一定要用它来打谷。”
那晚,爸爸太累了,没有和劳拉说话,但是劳拉由衷地为爸爸感到骄傲。爸爸请人帮他们把麦子堆到一起,并找来了脱粒机,这真是一台神奇的机器。每个人都为这台机器的到来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