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渊(公元1139--1192年)字子静,江西抚州(今江西临-川县)金溪人。他出身于官僚世家,八世祖陆希声当过唐朝的宰相。他在哲学思想上是一个主观唯心主义者,把儒家思孟学派和佛教禅宗的思想结合起来,并承袭和发挥了程颢天即理即心的观点,构成他的所谓“心学”思想体系。著作有《象山先生全集》。
陆九渊反对过朱熹,公元1176年鹅湖之会时曾面对面争论过。但他们不同的地方,只不过是朱熹把封建伦理纲常说成是客观存在的天理;而陆九渊却主张“心即理”,即把封建伦理纲常说成是人人所固有的“本心”。这种分歧,只是唯心主义内部的学派之争。从为封建统治阶级服务这一点来看,两人的思想是一致的。
清黄宗羲说过:“二先生(指朱、陆)同植纲常,同扶名教。”即两个人都是主张维护封建的伦理纲常,也正说明其思想实质的一致性。陆九渊的世界观。他的哲学称为“心学”,就是把“心”作为世界的本体。他说:“四方上下日宇,往古来今日宙。宇宙便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杂说》)宇是指空间,宙是指时间,宇宙是包括时间、空间,即包括整个世界。本来,空间和时间是物质存在的形式,但陆九渊却认为是人心的体现,那就成为先验的形式了。所以他说,宇宙就是我的心,我的心就是宇宙,这是赤裸裸的主观唯心论。孟子说过“万物皆备于我”。有我就有万物,没有我就没有万物。
陆九渊进一步发挥了这种观点,说“宇宙内事,是已分内事;已分内事,是宇宙内事。”(《杂说》)宇宙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就是宇宙的事,好象没有我,物质世界就不存在了。这是道道地地的唯我论。我们知道,主观唯心论者既认为心是世界的本体,只有主观观念才是真实的,否认在人心之外还有别的东西。所以陆九渊提出“心即理”的命题,说“此心此理,实不容有二”(《与曾宅之书》),即心就是理,不能说心和理是两回事。还说:“万物森然于方寸之间,满心而发,充塞宇宙,无非此理。”(《语录》)“方寸”指“心”。
这就是说,万事万物都存在于我的心中,因此,只要把我心中固有的道理发挥出来,那么充满宇宙的,无非就是我心中的道理。即是说人世间所有事物的道理无非是我心中的理的体现。陆九渊提倡主观唯心论,其目的当然也是为封建统治阶级服务。他把“皇极之建,彝伦之叙”,说成是“终古不易”的,并且是“根乎人心,而塞乎天地”(《杂说》)。就是把封建社会的最高皇权及一切道德伦理纲常,说成是永远不变的,是人心所固有的东西,能扩充到整个世界。
他还发挥孟子讲的四端,即把仁、义、礼、智说成是人的“本心”的观点。这样一来,遵守封建道德,服从封建统治,都被说成是发自人的本心,是天下归心,人心所向,封建政权就可以永固了。陆九渊的认识论,也是以“心即理”这一个基本命题作为出发点的。因为既然心就是理,是万物皆备于我的,那就用不着在客观事物中去寻求知识,亦不用参加社会实际活动,因此他得出 “致知不假外求”的结论。
陆九渊也讲“格物”,但他所谓格物其实是“格心”。我们可以先看他在《语录》中的一段记载:有一次陆九渊的学生季伯敏问他怎样做学问。“伯敏云:“无个下手处。'先生(指陆九渊)云:“格物是下手处。'伯敏云:“如何样格物?”先生云:“研究物理。”伯敏云:“天下万物不胜其繁,如何尽研究得?'先生云:“万物皆备于我。'”从这段对话中,可见陆九渊所谓“格物”,并不是研究外界客观事物的道理,而是认为万物都在我的心中,格物只是内求于心就是了。他自己亦明白说:“格物者,格此(心)者也,······不然,所谓格物,末而已矣。”(《语录》)就是认为格心-内求于心才是根本,如果真的去研究外物的话,反而是舍本逐末了。陆九渊既认为格物就是格心,所以他很强调要“发明本心”,这是他的修养方法,也是认识的源泉。
他肯定人都有仁义礼智的“本心”,如按着这个“本心”去做,就自然符合封建伦理道德。所以他在象山时,就经常对他的学生说:“女(汝)耳自聪,目自明,事父自能孝,事兄自能悌,本无欠缺,不必他求。”又说:“人精神在外,至死也劳攘,须收拾作主宰。收得精神在内,当恻隐即恻隐,当羞恶即羞恶。谁欺得你?谁瞒得你?”(《语录》)这里是说,人的耳聪目明是自然生成的,封建道德三纲五常也是人心所固有的,只要“发明本心”-发挥心的作用,封建道德三纲五常等一套,就会自然而然地做到,不用外求。
如果不是这样,把人的精神放在外面,那么到死也空劳无补;一定要把精神收回作为内心主宰,不受外物影响,那么应当要怜悯时自己的心就会怜悯,应当感到羞耻和厌恶时,自己的心自然会羞耻和厌恶,谁也对你欺骗隐瞒不了!这段话讲来讲去,无非要人闭门修养,只要恢复本心,阐明本心,就可以无往而不利!因此,陆九渊最后还是走孟子的老路,归结到“尽心”上。他引用孟子讲尽心知性知天的话后,接着就指出:“心之体甚大,若能尽我之心,便与天同,为学只是理会此。”(《语录》)因为他认为人心是宇宙的本体,所以说心体是无所不包的,只要发挥了自己的心,就是同天一样了。做学问就是要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他认为读书为学,只要“尽我之心”。所谓“学苟知本,六经皆我注脚。”(《语录》)如果我领会了这个根本道理,那么不是我向“六经”学习,“六经”却成为解释我的话了。这就是陆九渊所谓“知本”、“立心”之学。由于陆九渊翻来复去都是讲“立本心”,“志乎其大”等一类的话,有人议论他说:“除了“先立乎其大者'一句,全无伎俩。”就是说他除会讲知本、立心,首先要把握住自己的本心等一类大话外,全无别的本事。
陆九渊听到后说:“诚然。”(《语录》)他承认自己就是这样。不过陆九渊强调知本、立心,这并不是一般空洞的大话,是有它强烈的政治内容的。因为他认为三纲五常是人心所固有的,所以一定要把握住这个本心,这是最要紧的。他说:“虽在贫贱患难中,心自亨通,正人达者观之,即是福德。”(《荆门军上元设厅讲义》)就是要人民安于忍受封建剥削压迫的痛苦,不要起来反抗。他所谓“先立乎其大”,就是要人抓住这个根本。不要忘记维护封建道德纲常是做人的根本。只要把握住这个根本,从内心即从思想上做到服从封建统治,其他就好办了。这就是陆九渊宣扬“心学”的反动实质。
所有的唯心主义必然通向有神论。这一点陆九渊亦不例外。他虽然把人心尽量夸大,但还是说:“无事时不可忘,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语录》)认为一个人在没有事情时,也要很好地掌握自己的心,恭恭敬敬去事奉上帝。这还是承认有上帝,人心是受上帝支配的。他虽然讲“心即理”,但又说:“此理本天所以与我,非由外铄,明得此理,即是主宰。”(《与曾宅之》)
说“理”是天给予我的,不是外界事物反映得来的,能懂得这个道理,就可以主宰万物。这里还是离不开“天”,所以他又说:“有道无道之人,有才与无才与才之高下,······皆天也。”(《语录》)认为一个人有道没有道,有才没有才,以及才的高低,都是天给的。
他的所谓“无道”、“无才”、“下才”,就是指被奴役的人民;而统治阶级则是“有道”、“有才”、“高才”;且认为这一切,都是天数注定的。从承认有上帝到宣扬先验的天才观,其反动性也是非常明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