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曰勋
郝曰勋,民权县孙六镇(又名孙六口,相传清朝乾隆年间,此处为黄河第六渡口,有孙姓首领结义行六在此摆渡,故名孙六口。)老郝集村人。郝自幼随清末拔贡阎召堂上私塾,颇通文墨,又身材魁梧,18岁便被乡民推为会首(负责调解民事纠纷,主持婚丧礼仪),1934年任联保主任。
毁家抗战的郝曰勋——一个没有名分的抗日英雄
1938年5月,豫东沦陷,土匪猖獗,外患内忧,民不聊生。郝曰勋以他在地方上的名望,在本村组织了一支自卫队,保家护院,维持地方治安。是年7月,郝率部参加了睢县龙塘区(现属民权县)壮丁队军事教官陈丽泉在民权组织的抗日武装——河南人民抗日自卫军,被委任为营长。10月,陈丽泉部战败,带部分人加入了国民党山东省第六区行政督察专员范筑先组织的抗日武装第三十五支队,郝与陈即暂时失去了联系。此后,郝为清除匪患,多次与周近土匪作战。
土匪对其极为仇视,1939年秋,以宁陵县匪首冯老二为首聚集500余人向郝曰勋寻仇,进驻老郝集附近的朱洼。当时,郝部驻地不在老郝集,闻警赶回的仅50余人。但匪众畏郝威名,又不明底细,不敢贸然进犯,便通过中间人传话要求会谈和好。双方在老郝集举行了和谈,虽表面言好,却都暗有准备。当夜匪众即进攻老郝集,郝亦深知自己实力不够,事先退走,但家园被烧毁。
数日后郝率部及借来的援军反击,炮击朱洼,匪众溃败。郝部一路追击至今宁陵与睢县交界逻岗带,毙匪无数,生俘六十余人也用机枪射杀。此战使深深意识到自己实力微薄、难以自立,为求得喘息、扩冲实力,便经人引荐,于1940年初暂时当了伪民权县四区区长。他利用此职务,大力扩充实力,所部达600多人枪,成为一较为强大的武装力量。
扫荡
1940年冬,鲁西南抗日根据地遭到日伪的残酷“扫荡”,冀鲁豫三分区领导机关一度被压缩到曹县西北之刘岗、曹楼和伊庄为中心的十几个村庄内,形势极其严峻,时任三分区独立团参谋长的陈丽泉,受地委委派多次赴民权与郝部进行谈判,争取共同抗日。
1941年元月,根据地委指示,陈丽泉和曹县大寨区副区长程渊月发展在孙六区吴屯集一带从事抗日活动的袁志洪等人入党,并建立了党支部。这时郝与吴屯地下共产党支部建立了联系,1941年8月,在郝的邀请下,党支部书记袁志洪派党员王洪恩当郝的副官(郝与袁、王皆有远亲关系)。一次日军探得地下党组织召开会议,即出动一个小队30余人前往围捕,并要郝曰勋带一个中队(100余人)协助。因情况紧急已来不及向地下党等通报,郝便暗令卫士做好准备,一旦发现会场被围即对日军动手。幸至会场时开会人员尚未到,仅袁志洪一人在场。郝即上前一掌扇掉袁所带礼帽,并将其踹倒在地大骂,日军不明就里,就问是怎么回事。郝说:“这是我手下的一个卫士,向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今天让其出来办公务,却跑到这儿闲逛来了!”回头对一郝姓卫士说:“把他的枪给他!让他快点去办正事!”(这个卫士身佩两把盒子)。袁急忙接过枪就逃走了。
准备
日军不认识袁志洪,又没见现场有其他人,仓促之下未来得及阻拦。这期间郝积极发展武装力量,一面应付日伪,一面不断用物资接济八路军,曾向冀鲁豫五分区送军火和其他军需品。由于郝的部属曹景洲向日军告密,郝的活动引起日伪怀疑,派翻译刘少泉在四区设了30多人的伪警察所,专门监视郝部的活动。不久,日军要郝派劳工去东北,郝深知此去凶多吉少,借故不派。之后,日军又要郝派民夫去柳河挖护路沟,郝又以农忙未动。郝的这些做法,激怒了日军,遂预谋以开会为名将其逮捕。吴屯地下党得悉这一消息,即让王洪恩转告郝曰勋,提醒他早做准备,免遭暗算。
1941年10月2日,日军通知郝到县城开会,郝料是圈套,托病未去,委托弟郝曰谋代替。次日,郝曰谋一到县城,即被日军扣为人质。当天下午,郝曰谋的随从杨学义化装逃回,向郝曰勋禀报了实情。当晚郝率部袭击了孙六区警察所,击毙伪警班长张振中,逮捕了日军翻译刘少泉,缴枪30余支。10月4日,郝曰勋率部在孙六区刘庄村(现属王府寨乡)正式宣布起义,接着将部队拉到老颜集以东,封锁了老颜集至柳河的通道,以防日军来范。
第二天,日军获悉郝率部起义,即派十多辆汽车载日伪军到郝的家乡老郝集,因郝有备撤走,日军便放火烧了郝家。10月6日,郝将部队拉到黄河故道以北的曹县,定名为抗日自卫大队,郝任大队长,张奏耀任副大队长,王洪恩任大队副官兼传令队队长。大队下设五个中队及一个传令队,每个中队110人,传令队30余人,总计近600人。此后,郝部即活动于曹县西南黄河故道一带,配合鲁西南根据地军民,积极与日军作战,取得了很多战绩。
突袭
1941年12月22日,驻商丘日伪军700余人,以连日大雪为掩护,乘汽车于拂晓前对郝部驻地考城县胡老家村(现属曹县)进行突袭。凌晨6时战斗打响,郝带4个中队和传令队依托村外的战壕阻击敌人,战斗一个多小时,郝部被敌分割成几部。战至11时许,大队副张奏耀、五中队长孙家化先后阵亡,郝曰勋左臂也两处被子弹贯穿受伤。无奈,郝简单包扎后,便在王洪恩的协助下,带领一个中队和传令队由村外撤至村中大地主李少堂的大院内,其他几个中队突围出去继续在村外坚持。
到大院后,由班长秦和起带两个班把守东南角的小院,郝带传令队居大院中间,其余人员把守西北角的小院,凭借房屋和院墙进行抵抗。中午,日军停止攻击,由一辆汽车载着郝的弟弟郝曰谋在离大院百余米处对郝劝降。郝曰谋在日军的威逼下不断大喊:“大哥别打啦!快投降吧!皇军还让你当区长...”。郝曰勋听到喊声,非常气愤,大声对部下说:“这是鬼子的诡计,我们千万不能上当!”及时稳住了部队。而且厉声对身旁的机枪手孙继堂:“照豹(郝曰谋的小名)的头上打!别让他再喊了!”孙立即对着汽车一阵扫射。日军见诱降不成。便向大院施放毒气,郝部多人中毒,幸亏曾在西北军当过兵的王洪恩等人有一些军事知识,急忙让大家以衣服包雪捂住口鼻抵御毒气。日军见大院渐无动静,便一拥而上。郝令部下伏地不动,见敌人攻至30余步方猛烈开火,日军猝不及防,死伤惨重。
反击
日军遭受重创后,指挥官狂怒,连续发起猛烈的冲锋。激战中,机枪手孙继堂阵亡,副射手王二妮受重伤,郝曰勋从五手中抢过机枪向敌人猛烈还击,因左臂受伤无力,就让其12岁的长子郝正林帮忙压子弹。在他父子的影响下,抗日自卫队的官兵无不奋起还击,打退了敌人一次次的进攻。郝见日军攻势猛烈,便让一李姓卫士(枪法极好,据说能打下飞动的“小虫”——即麻雀)看日军指挥官在哪。李贴近墙缝仔细观察日军动静,见一粪堆(积的农家肥—大户人家常堆的小山似的)后有一拿指挥刀的日本军官,其每起身挥刀,日军即发起一次冲锋。
李举枪描准,待其再次起身举刀时开火,一枪击中左胸,当即毙命,后证明此人是日军中队长川崎。下午四时,大院内的东西屋被炸塌,东南角院内的两个班也已经全部牺牲,郝曰勋身边的传令队仅剩17人,情况十分危急。王洪恩马上带人将大院连接西北角的房屋挖通,两部合在一起,集中火力进行反击。战斗持续到傍晚,驻李口的抗日自卫队二中队与突围出动的几个中队赶到胡老家从东西两方袭击敌人。日伪军腹背受敌,加之天将黑情况不明,便不敢恋战,撤出了战斗。此次战斗,自卫队在郝曰勋的带领下以弱敌强,抵抗终日,不仅消灭日伪军100多人,击毙日军中队长川崎,而且有力地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粉碎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极大地鼓舞了当地军民的抗日士气。
支援
次日,郝部转移到张贡新庄,国民党张盛泰部赶来支援。郝曰勋伤势因未得到及时救治而恶化,左臂及左面部都红肿起来。正当郝曰勋昏沉坐着休息,部下四处打听会治枪伤的医生时,游哨来报发现一百多日军乘三辆汽车追了过来。郝曰勋闻言即要起身带队迎战,部下急忙阻止。郝便唤其长子:“林!拿我的枪带队冲!”卫士们力阻不成,只好护卫着年仅12岁郝正林一起出去迎战。此战郝部正面迎击,张盛泰部两翼包抄,日军伤亡大半,余众溃逃(事后方知日军是路过此地前往曹县,并不知郝部转移至此——完全是一场遭遇战)。张贡新庄战斗后,部下终于找到一曾经学过西医的王姓医生。王检查后说伤口已严重感染,急需手术!可如今一无器械二无麻药,唯一可试的办法是用盐水煮生白布穿入伤口磨拉去腐肉,再上药包扎!只是此法非一般人所能忍受。
郝说:“领兵打仗的人还能怕痛吗?”即让人准备好盐水白布等物。王让多上几人帮助按住郝的手臂,也被其喝退:“手下几百弟兄都在这儿看着呢!要是我在这儿哭爹叫娘的怕痛,以后还怎么带弟兄们打仗?来吧!”掏出自己的手巾,团成一团塞入口中,抻出左臂扭过头去。医生先用锥子穿透伤口,再把白布条穿过来回摩擦,直至磨去碎骨烂肉,流出鲜血,再加以包扎。郝曰勋虽脸色蜡黄,豆大汗珠直落,却自始至终一动不动,只是治疗结束后才发现手巾已经咬烂。不过此法倒也有效,郝的伤势竟也渐渐好转。不久,郝曰勋部再次在安堂战斗中击败来袭日伪军。
整顿
胡老家等战斗后,郝曰勋将部队拉到民权县秦老家进行整顿,认真总结战斗的经验教训,并将原来的五个中队缩编为三个中队,擢用了一批作战勇敢、有指挥能力的队员任中、小队长。王洪恩曾在西北军中当过兵,有一定的军事知识,枪法又好,加之为人正派,机智勇敢,很受郝的器重,被郝选拔为大队长。整顿后,郝将部队转移到曹县后汪楼一带。该地区位于鲁西南根据地和国民党张盛泰部的地盘之间,群众基础较差。张盛泰乘机对郝封官许愿,极力拉拢。国民政府方面得至郝部作战事迹,派员前往视察,见郝曰勋身高体壮,举止颇有威势,称赞其有将军样,委任其为第四游击区少将司令。鉴于此种情况,袁治洪建议郝曰勋脱离此地,将部队拉到鲁西南抗日根据地去。但此时郝曰勋意图南依张盛泰、北靠根据地,先休整壮大自身力量,于是就以部队乡土观念重,士兵不肯远离家乡、怕把部队拉垮为由,一直没离开后汪楼。
在当时的情况下,郝曰勋的奋勇抗战引起日军极端仇恨,在商丘召开了针对郝部的军事会议,视其为该地区抗日做战的“领头羊”,必欲除之而后快。
1942年4月13日凌晨,敌人纠集驻商丘、宁陵、民权、兰封、考城、曹县等地的日伪军2000余人,向曹县的前、后汪楼一带“扫荡”。当时,前、后汪楼都筑有寨墙和防御工事,及丈余深的护寨壕沟。郝曰勋的抗日自卫大队驻后汪楼,张盛泰之弟张盛平带三个中队驻前汪楼。敌人首先将两天汪楼分割包围,然后集中炮火向后汪楼发起猛攻。郝曰勋、王洪恩立即登上寨墙,指挥部队英勇还击。激战三个多小时后,部分寨墙和防御工事被炸塌,敌人便动用坦克猛冲。这时,寨内军民伤亡很大,后汪楼已难坚守,郝曰勋便命令副官郭玉修(中共党员)带一个班机枪开路、掩护群众向根据地突围转移,自己同玉洪恩率部吸引敌人向前汪楼突围。
伤亡
为吸引敌人,郝拒绝部下劝阻,坚持骑马。前、后汪楼之间有500余米的开阔地,郝部突围途中遭敌伏击,部队伤亡惨重,郝曰勋左面部和左胁中弹,身负重伤。后汪楼打响后,前汪楼张盛平部一直按兵不动,直到发现郝部向前汪楼突围时,张部特务队长薛先周才命令机枪予以掩护。经王洪恩带人奋勇冲杀,卫士将郝曰勋护送至前汪楼。后汪楼失守后,敌继而对前汪楼发起进攻,张盛平部被迫反击。
部下将郝曰勋抬到前汪楼澡塘内为其包伤口,而郝仍挣扎着要到寨墙上坚持战斗,但因流血过多,力不从心,便问部下:“我的公文包呢?”手下回答:“王洛明(音-带公文包的卫士)不见了!”郝闻言流泪道:“我挂死全家!(其与三分区往来信函皆在其中,不仅日军得到了后果严重,即使落在国民党方面手里也会连累家人)”。又嘱咐王洪恩说:“我不行了!你一定要带队伍冲出去,找袁治洪联系…”,话没说完就牺牲了。
前汪楼战斗至天黑,陈丽泉带领冀鲁豫七分区部队与张盛泰部同时赶来增援,日军遭内外夹击,被迫撤退。在汪楼战斗中,郝部英勇战斗,大部分官兵阵亡,郝的妻子与两个儿子(二子、三子)也在突围中死于敌手,10个月大的五子身中三弹,被踢下二米多深的沟中(命大未死,后被寻回,长子胡老家战后被亲戚接走、四子没随军幸免于难)。敌人对汪楼战斗大肆吹嘘伪〈新河南日报〉于1942年4月17日宣称“此赫战果,可谓冀鲁豫边区之第四次治安强化运动辉煌之一页。”敌人也在此次战斗中受到沉重打击,死300余人,该报不得不承认在战斗中亦遇到了“顽强之抵抗”。事后,陈丽泉带部队进行善后工作,为郝曰勋购置棺木,举行隆重葬礼,对遗属做了安置。
解体
汪楼战斗后,王洪恩收拢郝曰勋的余部50余人,准备再加扩充,即拉到鲁西南抗日根据地去。不幸1942年7月24日,该部在民权县谢园子遭敌袭击,王洪恩壮烈牺牲。由于失去了有号召力的领导人,郝曰勋的抗日自卫大队余部至此被近解体。
郝曰勋做为一个强烈正义感和爱国心的中国人,在国破家亡的关头,在日军侵华气焰十分嚣张、鲁西南抗日根据地处境艰难、当地群众的抗日情绪亦相当低沉的时刻,不顾环境限险,逆流而进,毅然举起抗日大旗,无疑是对敌人在当地的统治是一次沉重的打击,对周边的抗日军民则是极大的鼓舞。郝曰勋在抗日的道路上义无反顾,毁家纾难,大义灭亲,积极与敌人作战,在战斗中则又身先士卒,勇猛果敢,甚至把年幼的儿子都带上战场,共同杀敌。郝的部下多为本乡子弟,未经过严格的军事训练,整体素质不算高,但在郝的影响和带动下,大都能同仇敌忾,英勇作战,大多数都战死在抗日战场上,这些都在周边群众中留下了深远的影响。
表彰
抗战胜利后,国民政府为表彰郝的英勇事迹,准备在民权县为其树碑立传。张盛泰等及郝的族人要求建纪念塔,当局也答应考虑。然未几内战爆发,此事不了了之。建国后,因郝部大多战死,其领导人物及与中共的联系人员也几无幸存,而郝出身地主家庭又经历复杂,一直没能得到正面评价,其家人也在历次运动中屡受冲击。
直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政治环境宽松了,郝的儿子才和袁志洪、陈丽泉等人取得联系并向有关部门申诉,郝曰勋的事迹才得到官方肯定,正式写入了地方党史和地方志。郝曰勋敢作敢为,一身是胆,英勇顽强,用热血和生命谱写了曲悲壮的抗日之歌。《民权县志》为郝曰勋立传,《商丘老区革命英雄谱》也为之立传。
根据2020年7月版曹县政协编《曹县人物志》革命英烈册等编写。